楚孚愣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会是从她嘴里所说出来的话!
小全深吸一口气,拼命地叫自己停止这不争气的颤抖,但是她办不到,千愁万苦此时全涌上心头……
她想大哭、想大笑,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眼前的男人就是罪魁祸首,是他毁了她的一切,是他害得她变成现在的模样!现在他还满口胡言乱语,换了过去的她或许还会相信,但现在?
小全冷冷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别走!”楚孚拦住她:“我等了你这么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受了什么委屈?是苏真吗?”
“请你放开我。”小全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楚先生,我们并不熟,过去的事也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也请你不要再提了。”
“过去?那是什么意思?”楚孚惨惨一笑。“我不知道什么叫过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过去。”
“那是你的事!现在请你放手!”小全生气地想甩掉他,但楚孚的掌握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那些残酷的记忆刷地再度席卷而来……
黑暗、男人粗糙、冷酷无情的双手,和那些淫邪的眼神、粗嘎的喘息……
小全几乎无法呼吸,她喘息地拼命想逃开!
“放开我!放开我!”
她那激烈的反应让楚孚不得不松手,他连忙轻轻地拥住她,在她的耳边低语:
“嘘……乖!没事了!我不抓你,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你别怕……别怕哦……”
小全喘息着退开,全身不住地发抖——那寒冷从心底透出来,怎么也无法驱散。
她恐惧的表情紧紧地揪紧了他的心!
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别这样……”楚孚无能为力地低语,难受地咬紧了牙说:
“别拒绝我!不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会让我疯狂的!”
小全瑟缩地躲在墙边。天啊!楚孚的表情是那么真切,好像他真的关心她的遭遇似的……
她摇摇头——别傻了!如果他真的关心,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关心别人的死活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小全——”
“别过来!”她几乎尖叫。
楚孚放弃地收回自己的手,他心痛得教他想杀人!
他无能为力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全紧紧地抱住自己,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那身影看起来竟然那么瘦小,那么憔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似的。
“小全……”楚孚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开口:“不管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管你会拒绝我多少次,这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如果这就是男人会说的甜言蜜语,那么楚孚无疑是说得最糟糕的一个!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美,反而有股凄楚的感觉……
小全没有回头,她只停了一下,便继续往楼下走。
楚孚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绿色的眼睛闪出温柔又心痛的光芒。
刚刚的话还有下文他没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死的那天为止,然后继续等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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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不鬼的?”芳倌火大地双手插腰,对着阿马怒目而视地吼道:“你这死小子再胡说八道,小心姑奶奶撕烂你那张嘴!”
“真的!我真的看到了!这种事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啊!”阿马冤枉地大叫:“我真的看到了嘛!又不是我喜欢看的!”
阿马那信誓旦旦的样子让芳倌心中不由得一惊——可能吗?到底是苏真没有死?还是她死了却成了恶鬼?
苏真那种人,就算死了变成厉鬼,她也不会觉得意外,只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小全,你怎么说?”
小全呆滞地摇摇头。
“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没看到。就算真的有,也无所谓。”
“小全!那苏真一定是要来找你算帐的,你怎么还这么说?”
阿马焦急地嚷:“我想……我想她一定是去找你的!”
“阿马!”芳倌气得大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我哪有胡说!这是真的嘛!”
“小全?”小全懒懒地起身往楼上走,芳倌连忙叫住她:“小全,你没事吧?”
小全淡淡一笑,道:“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我会怕吗?苏真她要是真想来找我,我还求之不得呢!倒该好好问问她,我和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这话说得他们全都寒毛直竖,连头皮都麻了起来!
芳倌没好气地横了阿马一眼——
“都是你!死小子!没事带小全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你不知道那是她的伤心地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也劝过她别去啊!”阿马看着楼上,小全方才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好无奈。“可是她坚持要去,我总不能让她自己去吧?谁知道我们竟然会遇上……”
“好啦!你住口!我不想听了!”
阿马叹口气。他自己有多没用就不提了,居然还是让小全给扶回来了!可是那时候,他记得小全的脸上隐约有泪。
现在想想,小全时候真的曾经哭过——但又是为了什么呢?
“死小子,你想什么?”
阿马张开嘴,可是一看到芳倌的脸,马上把想说的话又回肚子里去。
“没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芳倌眯起眼睛睨他。“我警告你哟!以后你还能不能见到小全,可全看姑奶奶我高不高兴,你要是敢骗我……哼!”
“没有啊!谁敢骗你啊!”阿马假笑着回答。芳倌比起苏真又好到哪里去了,到头来还不是要将小全往火坑里推!她们这些女人,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最好!”
芳倌眼睛一飘,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事情有变了!不管苏真到底是生是死,也不管小全到了那鬼宅里到底看到什么,她也不能让自己的计划硬生生被打乱!
管她是人是鬼,凡是挡她者——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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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雷卡诺西餐厅
餐店里衣香鬓影,往来的全是上海一流人物,绅土淑女的谈笑声轻巧地在悠扬的乐声中流转,这是上海最著名,也最昂贵的餐店。入门处两个乐师手持洋琴,清幽地弹奏着乐曲,洋商巨商穿梭其间,活脱脱一幅美丽天堂图。
芳倌带着小全坐在餐厅里的角落里,对面坐着上海着名银行的小开——关岳升。
瞧这小两口多么登对!
小全穿着墨绿色旗袍,贴身剪裁显得她腰肢婀娜,纤细的身躯更显娇媚;乌黑的发松松地绾个蝴蝶鬓盘在脑后,将她细嫩的颈项露出一大截引人退思的白皙肌肤。
关岳升年纪虽轻,但因为出身良好,又到国外受过洋人教育,那气度就是不一样——恢宏却又斯文,与一般商家子弟那满身的铜臭大不相同。他才刚回国,那天由大哥带着到家里替小全庆祝生日,看看上海市面。没想到一见小全,立刻惊为天人,马上展开积极追求。
这是大好的机会!关家在上海虽然不是最有钱有势的家族,但是也算是台面上的人物。更何况关家是书香门第,有资产、有名誉,比起那些执绔子弟,关岳升的身家无疑好得太多啦!
他是真心喜欢小全的。芳倌看多了男人甜育蜜语的虚假,就属关岳升的真挚最让她欣赏,这也是她同意他们交往的原因之一。
此时此刻,芳倌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母亲一样!看着关岳升这未来女婿,竟然愈看愈有趣,满心替小全感到高兴起来!
“小全小姐想吃什么?”关岳升绅士地问道。
小全眼睛却抬也不抬,简单地应句:
“我无所谓,关先生随便点吧!”
关岳升早已经习惯了小全这冷冷的态度,也不以为忤,微笑地看着菜单,细心地一样一样问:
“小牛排好不好!这里的牛排很有名的,你试试看好吗?”
小全叹口气:“好啊!”
芳倌在桌子底下的腿不停地踢着小全,偏偏她全当没这回事,迳自低着头,闷住气一句话也不说。
点完了菜,侍者过来请关岳升到另一桌去,说是有朋友招呼他。
关岳升有礼地告个罪,起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芳倌抓住机会:
“小全,你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关先生可是个好对象,为什么不好好把握?老是冷着张脸,人家可没欠你钱!”
小全头也不抬,只当桌子上有什么宝贝似的瞧着。
“你这么喜欢就拿去吧!我来只是因为你要我来,不是因为我喜欢来。”
芳倌气得瞪她。
“他要是喜欢我,还用得着你说?我不早欢欢喜喜地嫁入豪门了吗?小全,要是你和他可以成功,你大可不必进夜上那种地方,芳姊也没意思非逼你跳入火坑,可是你自己得先争气才行啊!”
“我又没说不去夜上海,反正什么地方对我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