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啦!」
韩似水拿了钥匙之后立刻把裙子一撩,动作有如神助旋风似的冲出礼堂外。
陈媜站在楼上的窗子往外看,她是不明白为什么似水会想要逃婚,但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一个人可以决定自己将步入地毯的那一端,那她当然也可以决定逃婚!只是……
她叹口气,回头── 跟他们说刚刚似水被外星人绑架去了会不会有用?
还是要说似水突然穿过时空门消失了?
她搔搔头。韩似水!这次妳欠我的可多到这辈子都算不清了!
※※※ 为什么要来?其实他并不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是突然觉得应该来看看。
司马对他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决定相当意外,事实上他会答应去演昨天夜里的那场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何况他居然还赶来参加这场婚礼!
没错!这不是钟浪的作为,这从来不是他钟浪会做的事情;可是他来了,就站在礼堂的门口。
他想远远地再看她一眼,看她穿上新娘礼服的样子。
他是看到了。
可是他看到的是一个像逃学的孩子似的女子!
他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撩着裙襬匆匆忙忙地往外溜──她竟然逃婚!
钟浪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韩似水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柔弱,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一点。
看着她娇小的身型行色匆匆的样子,他不由得失笑。
礼堂里已经有人追出来了,他把手上的烟扔掉,毫不考虑地往韩似水逃跑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时间在这种地方恐怕很难叫到出租车。」
韩似水错愕得跳起来!「你!?」
「我怎么会在这里?」钟浪淡淡一笑:「那不是重点吧?重点是已经有人出来追妳了。」他扬扬手上的大哥大跟车钥匙:「妳想选哪一种?打电话叫出租车,还是由我送妳一程?」
「似水──」
是唐书瀚的声音!韩似水立刻伸手想抓他手上的车钥匙,钟浪把钥匙一收:「我说过妳只有两种选择。」
「该死!」韩似水忍不住诅咒,她悄脸泛红地:「那你那辆该死的车到底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钟浪抓住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冲。
「似水!」唐书瀚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妳回来!韩似水!」
钟浪把她往摩托车后座上一放,自己随即跳上车:「抓稳了!」
在后面人群喧嚷的吵闹声中,摩托车绝尘而去!
她做到了。
韩似水愣愣地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解放了一切的感觉!
她摘下美丽的头纱,用力往后面一扔。
她是真的做到了!
※※※ 「钟浪!?」陈媜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她吃到一半的泡面梗在喉咙里,险些害她窒息。
韩似水拍拍她的背:「别这种样子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那个地方?那时候书瀚他们已经追出来了,我又叫不到车,只好让他送我啊!」
「是吗?」陈媜气呼呼地把泡面咽下去之后怪叫:「妳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们今天之所以会流落到这种三流的小宾馆里吃泡面,全是因为妳昨天晚上见过钟浪那个情场浪子!要不然我真的一脚踩死妳!」
韩似水歉疚地低下头:「陈媜……我知道我很对不起妳,我牵累了妳,害妳有家归不得……」
「少跟我来这一套!」陈媜瞇着眼睛瞪她:「这套对付其它人还可以,对我这招可是早就失效了!说!到底为什么逃婚?」
「为什么?」
「废话!」
韩似水摇摇头,她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念头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让她突然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决定?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她坦白地摇头:「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当时我觉得应该那样做,所以……我就做了。」
「这也算是个理由?」
韩似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问我为什么,就妳不可以!妳自己还不是常常做这种说不出理由的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啊,可是……」陈媜嘟起唇,耸耸肩:「好嘛,好嘛!那妳至少要告诉我妳现在的感觉啊!」
「感觉?什么感觉?」
「简直让妳气死了!还有什么感觉?妳后不后悔啊?」
「后悔?」韩似水讶异得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似的。后悔?
「妳一点也不后悔?妳知道妳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形吗?」陈媜理所当然地放下泡面:「就算妳不怕被其它人攻击而死,至少妳也要想想唐书瀚的感觉吧?他被妳丢在礼堂里面对那些七嘴八舌的人不说,还莫名其妙被新娘甩了!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耻耶!」
韩似水傻傻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惨淡地苦笑:「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啥?!」她跳起来。「妳连想都没想到这一点?」
韩似水惨淡地摇摇头。
陈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糟了!妳一定是被鬼附身了!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韩似水嘛!妳以前做哪件事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怎么才经过一个晚上就突然转性了?」
「我不知道……」韩似水无言地摇摇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并不后悔。」
「一点都不?」
韩似水想了想,摇摇头;再想得深一点,还是摇摇头。
「但是我的确对书瀚感到很愧疚!」
「只是愧疚?」陈媜泄气地挥挥手:「那真的没救了!如果妳只是对婚姻一时的恐惧那还无所谓,我没想到妳是真的一点也不爱唐书瀚。」她叹口气:「真搞不懂妳,怎么会到了要结婚的前十分钟才发现到这一点?!」
「爱?」韩似水突然傻傻地重复一次这个字,那表情仍旧是一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的样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书瀚耶!」
「什么?!」陈媜又跳起来了。她气得像只跳蚤一样在屋子理乱蹦乱跳地:「妳说这是什么话?妳不知道妳是不是爱他?那妳干嘛要答应嫁给他?妳是疯了,还是怎么啦?」
「我真的不知道,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啊!」韩似水茫然地说道:「三年了!他一直很照顾我、呵护我,有他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必担心,当他向我求婚的时候,就好像那是早就已经注定的事情一样那么理所当然,我甚至没想到过我是不是爱他、他是不是爱我这件事。」
「天哪!」陈媜忍不住惨叫。「妳简直是……简直是……」她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拼命挥手跳动,激动到了极点。
「媜……我这样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什么才不负责任?妳简直是……简直是荒唐到极点了!」陈媜气得脸都绿了!她突然冲到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妳老实说!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才让妳做出这种决定的?」
韩似水考虑了三秒钟,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地开口:「是有一点关系。」
「我死了!」陈媜哭丧着脸,沮丧至极地坐下来:「没想到我陈媜终日打雁,这次却被雁啄去了眼睛!」
「什么意思?」
陈媜苦着一张脸看她:「自作自受啊!妳到底知不知道钟浪是个什么样的人?」
摇摇头。
她苦笑:「我就知道!」
※※※ 钟浪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答案应该要问司马芊芊,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钟浪的人──恐怕,包括钟浪他自己都还无法像司马芊芊这样了解他自己!
钟浪的一生非常的戏剧化;他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父亲酗酒嗜赌,而母亲同样终年流连在牌桌上,他还有一个妹妹──一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妹妹。
就像所有连续剧演的一样,钟浪从小就被同年龄的小朋友歧视、排斥,他唯一的选择是混黑社会,一直到他服役回来他都还是黑社会中赫赫有名的一份子!
然后他的父亲过世了,钟浪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不知道是因为他对这个父亲根本无法产生任何感情,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重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母亲因为长年又嗜烟又酗酒,终于得了肺癌;而他最心爱的妹妹却因为一次堕胎受到感染躺在医院里,命在旦夕!
他不知道应该恨谁!
恨命运?还是恨自己生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家庭里?
黑社会很现实。
它并不会因为你有个得癌症的母亲、一个命在旦夕的妹妹就对你特别优待!一个只有国中毕业的男人所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他可以去替老大杀掉某个看不顺眼的家伙,然后拿一笔安家费;或者──脱离黑社会去当牛郎。
他选择了后者。
可笑的是那并没有改变什么,他心爱的妹妹钟宜还是死了,而他的母亲拖到第三年同样过世;她们两个人过世的时候,他都还在舞厅里陪着那些有钱的女人微笑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