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实在是累了,她不言不语地坐在树底下,累得没力气跟他争辩。
突然间,灰衣人拉住她的手,手指按在她的命脉上,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不倦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他竟用内力帮她恢复精神?!灰衣人微闭着双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暖流却源源不绝流入她体内。
不倦又是感激又是迷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内力是练武之人最重要的资产,他竟如此毫不吝啬地赠与自己!
“别想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咱们待会儿还有一场恶战呢。”
想到再过不久就要与魔教恶斗,不倦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灰衣人却牢牢扣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喂!”
“叫你休息。”
“可是我——”
“唉!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乖不顺的女娃儿,你再不听话,我只好点住你的穴道。”
不倦吓了一大跳!双目圆睁着,像两颗铜铃。
灰衣人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
“你不想咱们两个都在这里走火人魔吧?”
不倦说不出话来。
他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那就住嘴,快些养神。”
养神?养什么神?不倦还是恢复不过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该不会……该不会就在她睡着的时候吧?
哇!那他看到了什么?该不会……该不会都给瞧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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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坛“山醉”很快喝完了,剑无名又去偷了两坛;等第二坛也喝干的时候,两人都已有些不胜酒力。
剑无名伏在石桌上,口齿不清地看着不悔微笑说道:“木兄男生女相,骨骼清奇,若是女子,想必是一代红颜啊。呵呵!真不知为何与木兄竟有一见如故之感,若是木兄不嫌弃,不如咱们俩今晚便义结金兰如何?”
不悔愣了一下,迅速摇头。
“万万不可!”
“莫非木兄嫌弃剑某?”
“当然不是……只不过……只不过……”总不能说他们有婚约在身,若是义结金兰,将来真相大白时又将如何呢?
“也该嫌弃的……剑无名人在江湖,朝不保夕,这种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兄弟要来何用呢?呵呵……呵呵……”
“剑兄何出此言?素闻剑兄剑法天下第一,又是众望所归的下任盟主,少年英侠该意气风发才对,但就我看来,剑兄一路上却满怀心事,有什么难解之处何不说出来一同参详?”
剑无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明月,忧郁的神情揪痛了不悔的心。
“剑兄……”
“今晚月色如此之美,何必想那些扫兴的事?不如浮他人生一大白!”
“或者剑兄与我一样厌恶这江湖人心险恶、厌恶这江湖是非难明么?或许这江湖没有是非,只有人心……而人心是最难测的。”不悔想了想,淡淡一笑。“剑兄说的对,不如浮他人生一大白,多说无益啊!”
剑无名终于将酒坛里的酒全喝得干干净净,喟叹一声:“知我者木兄矣!”
能得到他这句话,此行不算白费了……
“你我今日义结金兰,天为凭、地为证……此生永不离弃……”剑无名喃喃自语似地说着,醉意迷茫,终于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不悔叹口气,将身上的酒气又逼出来一些。其实以剑无名的内力,要逼出这些酒气是很容易的,只不过他不愿意。
今晚,他是存心大醉一场。
他是天下第一剑,又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继承人,为何却总是郁郁寡欢?
问起武林大会的事情,剑无名一再避开话题,不愿提及。
或许过了明天,他就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中原武林盟主,但从他脸上感觉不到半点欢欣,有的只是落寞强笑而已。
想到他说“此生永不离弃”,不悔不由得叹息。这是醉话?还是真话?其实不管醉话还是真话,他指的对象都是木不悔而不是衣不悔……那么真话醉话又有何不同?
细雪飘了下来,片片雪花飞舞在半空中,凉意更甚。
不悔叹口气,走到剑无名身边,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趁着这个机会,她总算能细细打量他的脸。
沉睡的中剑无名放松了双眉,剑眉星目顿时软化成一张平和温柔的脸孔,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总似带着谦谦笑意:他的眼角也微微上扬着,俊逸非凡;他枕在脸下方的手指很修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双拿剑的手。
不悔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贴在一起,他的手足足比自己大上一寸;一个雪白纤细、一个修长温雅……
看着两人的手,她不由得要想:这两只手……有机会握在一起吗?
站在剑无名身后,她很想靠在他宽广的背上,很想听听他呼吸的声音,但她不敢。尽管他已经睡着了,尽管四下无人,她还是没有勇气。
“唉……”轻轻幽叹一声,不悔无言地凝视着他沉睡的容颜。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此次与剑无名相遇纯属意外,但她终究是未出嫁的闺女,将来若是让人知道她曾与剑无名共度一宿,恐怕要惹人非议。
她知道自己多虑而怯懦,也知道自己或许就此与终身幸福错身而过,但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辱没了衣家门风。
夜更深了,衣不悔凝视着剑无名,又是幽幽叹息……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蓝舟住。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度?”
不久,东方露出鱼肚白,山岚吹散了飞雪,伏在石桌上的剑无名终于醒了过来。
院子里只剩下他,木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昨夜的细雪在地上扑了层雪白薄毯,但却没有脚印,可见木悔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抱着头,苦苦思量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听到木悔在他耳边念着什么……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
肩上的长袍落在地上,他拾起了那黑色长袍,袍子上还留着木海身上的气息;淡淡的香气,不似男人身上所有。
剑无名蹙着眉——
迎客松的僧人过来请他用早膳,并且禀告武当清真观已经派人下来迎接他。剑无名叹口气起身。
昨夜像是一场梦似的,他记得自己开怀而笑,记得自己跟木不悔把酒畅谈;已经好久没感到这么痛快过了。或许木不悔不愿意再见到水练而早一步上山去了吧?
他如此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怀着些许怅然……
第六章
不倦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前有未有的舒服畅快,好似整个人脱胎换骨,身上累积的疲倦全一扫而空,这才真的叫“不倦”!
她的鼻间闻到烧饼热呼呼的香气,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灰衣汉子正笑吟吟地瞧着她。
不倦红了脸,呐呐地嘟哝,不自在地笑了笑。
“早……”
“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
“什么地老天荒……人家很累嘛……”
“我知道,所以我去帮你买了点东西,免得你又饿又累,处境凄凉。”
他又取笑她了!本来想回嘴,但一想到自己昨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惨状,刚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只好拿了烧饼闷头啃着,连头也不敢抬。
“怎么?你也跟我一样昨夜才发现自己是个女孩儿?”
不倦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瞪他——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喔,你是帮了我又怎么样?跟你道声谢便是了,犯不着一直取笑我!我也帮过你嘛,虽然你武功那么高,但我还是帮过你!”
“没错,所以我很感谢你啊。我没取笑你,真的。”灰衣人还是一脸笑。
吃完了烧饼,她突然想到昨天他们本该去大闹魔教,却因为她体力不支而作罢;虽然她初涉江湖,但一路上也听了不少流言,倘若让魔教的人当上武林盟主,那可真是大大不妙了。想到这里,不倦立刻跳起来!
“糟啦!咱们昨晚要办的事情都耽误了!”
灰衣人叹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昨晚我去打探过了,情况比我们所想的还要糟糕,恐怕光凭我们两人还真成不了事。”
“但是你武功那么高!”
灰衣人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到底是我武功高?还是魔教的人武功高?光是他们派出来的端木虔就已经有不错的身手,更何况魔教里的其他人。”
“我不知道,说不定我是小家子见识。”
不倦摊摊手,“可能我武功太低微了……那怎么办呢?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为数的确不少。”
灰衣人叹口气。“今天上云雾峰的,恐怕大半是魔教教徒……”
“啊?那我大……哥跟剑无名岂不是处境危险?”
“所以咱们得快些去通知他们。”灰衣人一笑,朝她伸出手。“走吧。”
不倦犹豫着,自己改扮男装的时候当然不能扭扭捏捏,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女孩子家呢,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