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信,觉得真是好笑,念了那么多书的人,为什么写起信、做起事情还是那么没有条理?
因为照她信上的说法,她之所以想和或拓离婚,全是因为或拓大优秀;好笑的是,如果或拓在她心目中真有那么优秀,为什么还要离婚?
我念过最多的书是投资理财方面的书籍,其次则是文艺小说。我没有那么高、那么惊人的学历,但是连我也看得出来那女人信上所说的都是狗屁。
或拓哭得十分伤心,他是真心爱着妻子的。我想在或拓单纯(或者有些幼稚)的心里,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短暂性的、没有伤害性的,无损于他对妻子伟大而坚贞的爱情。我很高兴他能那样想,只可惜不管怎么样都没有用了,因为他的妻子要与他离婚。
他的妻子在英国念书,夜里他收拾了行囊,搭了最早的飞机飞到英国去找她,三天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回来。
我打电话到公司找他,公司的人说他生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我有点担心那个傻小子会想不开,谁知道他真的病了,这一病病了整整十天。我每天带了食物和药品去找他,白天拖着他去看医生。我只是基于朋友的立场照顾他,谁知道人心是脆弱的。
照顾或拓的那十天,他似乎突然之间长大了,或者说变了。病好了之后没多久他便邀请我与他一起同居,我没有答应。我认为只有结了婚的人才应该住在一起,或拓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希望可以结婚,结果他很认真的向我求婚,说只要离婚的手续一办好,立刻同我结婚。
我的天啊!
我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我有四个男朋友,如果个个都要求结婚,那我要怎么办?一个嫁四个?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肯哪!正当大好的青春、钱没有赚饱、房子没有买够,又还没玩过痛之前,我为什么要结婚?
或拓听不懂“拒绝”这两个字,本来很可爱的男人,大病一场、如梦初醒后突然变了个样子,好像无敌铁金刚一样打不死了。
我开始觉得讨厌,但是严或拓也不知道什么叫“讨厌”,于是我的恶梦开始了……
我从来不知道或拓会打架,更不知道原来他打起架来那么可怕。
我刚刚说过,我有四个男朋友,其中有三个都被他打得不成人型,而其中一个甚至进了医院。
我真的生气了!
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如此令我生气过。
“曼君妹妹,又有人送花给你喽!”一大早,门口便有人捧了一大束雪白的百合花站在那里,数量之多还真是有点惊人。
我接过那束花,一看到上面的卡片脸便沉下来了。
这个混蛋东西!昨天才把我的三号男友打成重伤,现在还敢送花?!他真的以为我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女人?有很多女人喜欢男人为她们争个头破血流,但对不起,那不是我,我自认自己还是个文明人。
“这束花我不要,请你送回去。”
“小姐!”送花的男孩一脸错愕:“你不要这些花?”
“怎么样?很奇怪吗?”
“可是……”
“可是什么?我说过我不要,把花拿回去!”我很火大,转身便走。
“小姐,你不能不要啊!你不要的话我回去怎么交代?”男孩着急的站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的恐慌:“拜托你啦!你要是不想要……那……那就把花扔掉嘛,别为难我。”
“那你扔啊,关我什么事?”
“可是你要签字啊!”
“签你的头!”我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小姐!”
我可不管花店的人要怎么交代,我气都已经快气死了,还管他要怎么回去交代?想到那家伙的嘴脸我就火大,他居然敢大摇大摆的说:曼君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要想靠近她!
狗屁!我是张曼君咧!张曼君就是张曼君,可不是任何男人的附属品,想要我?下辈子吧!
才走回座位没多久,那束百合便迎到面前了,女同事小芬笑嘻嘻的捧着花到我跟前:“怎么啦?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有人送这么大束的花朵,该偷笑喽!发什么脾气?”
“我看了就心烦,拿远一点啦!”
“咦?有张卡片。”小芬假惺惺的拿着卡片,用恶心的腔调开始念:“挚爱的曼君,献上我诚挚无比的歉意与爱意,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与求婚——哗!真是浪漫死了。”
对!浪漫得快死了。
“喂!人家玩真的,你这个情场浪女为什么这么狠心啊?”
“你烦不烦?”我冷着脸斜睨她。
小芬这个女人,打从我进公司之后两个人便持续冷热战争。
原本她是公司的娇美花朵,我进了公司之后立刻成了老二;表面上两个人还是维持友善关系,其实心眼里谁看谁都不顺眼。我敢打赌,我要是肯结婚,她铁定立刻送个大红包给我,好夺回女王的宝座。哼!我才没那么傻。
出卖自己完成别人的心愿?呵!拜托,我可不是慈善家。
“人家晚上请你吃饭呢,”小芬喜孜孜说道:“法国餐厅咧,肯定贵死了,不吃白不吃哟!”
为什么就是有人每说一句话,后面都得加个“唷、呢、咧、啊”之类的语助词?难道她不知道以我们这种一把年纪的女人还这样说话其实是很恶心的吗?
和严或拓去吃饭?哼!吃了才会变成白痴呢!我立刻打电话给雅格,公司的人说她不在,手机也没有开——找雅格做什么?
我忍不住骂自己笨,那丫头胆小如鼠,真要找得找瑞美那个傻大个才行。于是我约瑞美下了班过来接我,瑞美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嘿!严或拓——那笨蛋要真的敢来,姑娘自有法宝对付他。真以为我那么好追吗?没有护花使者我还有正义使者可以帮忙呢,笨蛋!
下了班,我乖乖地在公司里等瑞美,一步也不肯踏出公司大门。严或拓那人近来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等到七点还没见到瑞美的踪迹,我真的有点急了,肚子好饿——瑞美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曼君!”
“哗!”老天,心脏差点停了。
严或拓那张脸可怜兮兮的贴在玻璃窗外看着我:“曼君!”
我别开脸不理他,假装公事多得忙不完,公司里只剩下我和我的秃头主管了……真的有事的时候,那家伙到底会不会帮我?瑞美啊,你死去哪里了啦?!
“曼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我好不好?”他就站在门口大叫,来往的行人看戏似的瞪着他看,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好像天天都在做这种事情似的。“曼君!”
“你走开!”我忍不住大叫。“我不想见到你,你滚离我远一点!”
“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绝对不会走的。”
我偷偷瞧着秃头主管,那个人平常闷得很;其实他的头不秃,只是前额比一般人要高上许多。高高的额头看起来油亮油亮的,我们便取笑他秃头——老天爷!希望他别那么记恨,更希望他从没听过我取笑他。
这种时候他到底会不会帮我的忙?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了。平常大家嘻嘻哈哈的他很少参与,只是办事能力满强的,我们这个单位的业绩一直在仲介公司里名列前茅,有一大半的功劳都要算他的。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
我有点委屈的低着眼皮,那副哀怨的表情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我不相信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果然站起来了,一脸木然的模样走到门口将铁门往下放。
“喂!你干什么关门?曼君还在里面,不准你关门!”严或拓没命的敲着玻璃窗,秃头主管理也不理他,电动铁门关到一半的时候——瑞美出现了。
“等我一下!”瑞美气喘吁吁的冲进来问:“请问张曼君……”
“瑞美,你终于来了!”我松了口气,抓起包包走到瑞美身边。“我等你好久。”
“对不起啦,我有点事耽误了……”
“别说了,我们快走。”
“曼君!”严或拓挡在门口,一脸的恳求:“求求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一个字,你快点走,要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我抓着瑞美的手臂,唯一想到的是摆脱他的纠缠。
“不!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原谅你,可是你闪开好不好?”我快尖叫了。
“如果你真的原谅我,那就让我请你吃饭。”这家伙的脑袋是用钢筋水泥打造而成的。
“我不会跟你去吃饭的,你走开好不好?”
“我……”
“这位先生,如果你再骚扰本公司的职员,我会对你不客气。”秃头主管突然说话了。
严或拓瞪着他,好像突然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我很担心他的下场与其他男人一样,于是挡在严或拓面前:“你不要乱来哟!他是我的上司,如果你打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