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和我一起同流合污啊。"胡俊良摊摊手,一派无辜:"你是这样的清高……"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而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俊良缓缓地掇口茶,涩涩一笑。"辛秘书,你在方学刚身边八年,但是进公司只有四年,而我却己经在方家待了整整十年,你认为是你对方家的了解多?还是我?"
辛芷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她和胡俊良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四年前的胡俊良已经是方氏纺织里的重要人物,方运生一直很倚重胡俊良的能力,至少在方学刚真正接掌公司之前是那样的。
四年前,也是方学刚真正开始展霹头角的时候,起先他和胡俊良还相安无事,许多时候胡俊良还会在必要的时候适时帮助方学刚,那个时候他们还算得上是朋友,但随着方学刚的能力越来越强,他们之间的磨擦也越来越多。尤其方运生渐渐放手让方学刚去处理所有大小事务之后,二强不能并容的情势自然愈发明显。
方运生对胡俊良的好是众所皆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胡俊良住进他家,俨然当他是方家的一分子来看待。但是随着方运生越来越不管事,甚至呈半退休状态时,胡俊良的存在突然变得多余了。表面上他还是董事长的机要秘书,但是实际上呢?实际上的胡俊良充其量只是方家老太爷身边的一个小厮,一个无关紧要的跑腿,这对早已尝过权势的胡俊良来说情何以堪?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从胡俊良失去与方学刚正面较劲的能力之后,胡俊良开始背地里为自己预留后路了。他当然知道方运生待他不薄,如果他够忠心,方运生甚至会将公司的股份分他一些,但是那又如何?充其量他仍只是个忠仆——不是个经理,不是个主管,甚至不是个人。
"方学刚很久以前便喜欢方掌珠。"胡俊良闷闷地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我在方家那么久了,当然看得出来。他们表面上水火不容,但是方学刚还是关心掌珠,出了事他比谁都紧张,那时候也许真的是兄妹之情,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你没发觉吗?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胡俊良忿怒地低吼,那双眼睛猛然爆出火花。"原本不该是这样的,都是那场该死的车祸改变了一切,车祸之后回来的根本不是方掌珠!那不是方掌珠!"
"你在胡说些什么呐?"辛芷蹙着眉。
"我没有胡说,原本我和掌珠计划了一切,只要等老头死,方家的一切都会是我的,情势早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是车祸之后都不同了,你看不出来?"胡俊良的眼神闪着疯狂的光芒。"那根本不是掌珠,她也根本不认得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车祸可以使人残废、死亡、健忘,都有可能,但是转性?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辛芷微微一凛,原本她也意外一个人是如何在那短短的期间内改变,但现在经胡俊良这么一说,她却真的开始怀疑了。
"你也相信?"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辛芷猛然摇头。"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反正都与我无关了。"她起身。
"当然有关!"胡俊良跳起来直视她的眼。"你不是想要方学刚吗?只要除掉假的掌珠,那他就是你的了。"
"你疯了?"辛芷失声嚷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你当然知道?这就是你要的!你等了八年啊,现在居然要让一个冒牌货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吗?"
"我不要再听下去了!你根本已经疯掉了!"辛芷慌张地抓起皮包往外冲。
"我是不是病了你很清楚,面对你自己吧,辛秘书,你的疯狂根本不下于我。"
胡俊良的吼声从她背后传来,像一支支冷箭直刺入她的背心……
辛芷盲目地冲出了茶艺馆,站在马路上,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偌大的方氏纺织大楼。
阴雨绵绵中,她彷佛可以看到十八楼,彷佛可以听到十八楼上所来传的声音。
八年岁月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的笑、他的忧、他一切的一切——胡俊良说得对,她的疯狂的确不下于他。
如果她不是那么的为爱疯狂,那她怎么甘心虚掷八年的青春岁月在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身上?每天像个傻瓜一样为他卖命,所要的竟只是他一个赞许的笑容。
她是疯了,那么痴、那么狂、那么无助。
天啊,谁来帮帮我吧。
辛芷抬起头,细雨飘落在她的脸上,混合着泪水,酸酸涩涩的液体冰冷得像是人鱼的眼泪。
她无声地哭倒在那里,顾不得过往行人奇异的眼光——下吧,如果真可以洗去这一身痴恋,那就下吧。
让她清醒——老天,帮帮我,让我知道该怎么办……老天,谁来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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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看我,我真的昏倒了。"小安可怜兮兮地嚷:"我都被你们搞昏头了,好可怕喔。"
"这有什么好可怕的?我是方掌珠,她是宋美俐,就这么简单而已。"掌珠指着有方掌珠的身体,却有着宋美俐灵魂的女子说道。
"天啊……"小安跳起来。"受不了了,我要去买杯咖啡……天啊……我是不是在作梦……"
"顺便帮我带一杯巧克力。"掌珠在她身后喊道,小安吓得拔腿狂奔!
她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俐笑着笑着叹口气:"瞧,连小安都不相信,她还和我情同姊妹呢。"
"情同姊妹有什么了不起?你连我老爸都瞒过了。"说这话的同时,她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彷佛到现在她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没发现你其实是放不下这个家的吗?"
原本她会极力反驳,但这次她却沉默了,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那里面躺着她的父亲,她这一生最亲的男人。
"掌珠,别再逃避了,他是你的父亲,看你刚刚有多紧张,你真的害怕失去他,对不对?"
"我不知道……"掌珠忍不住惨笑,但终于坦白:"有时候我好恨他,好恨好恨,但是又有时候,看着他,我会觉得……"她说不下去地咬住唇抬头,两道暖暖的液体倒流回肚子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想了。"
"也许你该试着原谅,试着去爱他,或者说试着去承认你的爱。"美俐叹口气,温柔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相信你父亲会那样冷血地对待你妈妈吧?"
方掌珠拼命咬后,力气之大显示了她内心的极度挣扎。
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掌珠?"
"现在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她摇摇头,倔强得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也许他根本不喜我这样的女儿,我们父女之间的嫌隙太深,也只有你这样温柔恭顺的个性可以化解,你才适合当他的女儿。"
"但我终究不是他的女儿。"美俐平静地回答,丝毫没露出内心那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哀愁。
"那不是重点,谁知道呢。"掌珠涩涩一笑,比比她们两人的身体,眼睛里映出的是她那绝美的容颜。"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你认为他会喜欢哪一个女儿?"
"当然是你。"
"屁——"
"掌珠!"美俐焦急地打断她。"老天,你还是没搞清楚吗?这个身体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他的女儿,血浓于水,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喔,血浓于水,呵。"方掌珠起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告诉我,亲爱的宋美俐小姐,谁看过灵魂?你吗?你看过灵魂会流血吗?不会!"她有点火大地对着她吼:"灵魂不会,只有身体会,这意思是说;谁拥有这个身体,谁就是运生的女儿!"
"那你愿意换回来了吗?是不是这样?"
"我——"
美俐认真地注视着她。"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答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孔,半晌,却还是回答不出来。
"掌珠……"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着转身逃离了那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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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护病房里躺着苍白的方运生,方陈兰玉紧紧的守在他身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在任何人的眼中看来,他们都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但看在掌珠的眼中却有无限感触。如果她的母亲没过世,如今守在方运生身边的,应该是她的妈妈。
她的父母在她小时候感情很好,当时父亲的事业起步不久,有很多时候不能陪在她们母女身边,但是只要他在,那一定是一屋子的温暖笑话,一屋子的甜蜜快乐。她,曾有过愉快的童年,至少在她母亲生病之前。
妈妈生的是什么病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母亲是长时间的忍受痛苦,在父亲面前佯装笑容,好让他放心去为事业奋斗拼战。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直到母亲倒下之前的几个礼拜,她父亲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痛得有多严重,这也是她一直无法轻易原谅父亲的原因之一。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妻子病得不成人形的时候还在外面搞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