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令他倍感痛苦的过去——
“来!来!来!吃点东西。”雪农端了一个盘子出来,顺势坐在飞鹰的身畔:“尝尝我的手艺吧!”
“我才不干!”雪航咕哝着。
沈刚望着他的小妹佯气地捶打着雪航,那种孤立感已使他无法承受了!
他永远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的!“我该走了。”
他们刹时静了下来:“为什么?你才刚来——”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好不好——”他笨拙地解释。
雪农向前拉着他的手:“再多坐一下好吗?你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而且从来没有单独来过。”
他摇摇头,勉强地微笑:“我真的该走了,叶罗和孩子都在家里,我不放心。”
雪农求助地望向雪航,雪航站了起来:“他们可以照顾他们自己的,更何况就算是保镖也应该有休假的权力。”
保镖?
他瑟缩一下,明知道那是事实,却仍为那事实而感到痛楚——
他在心里一直是把自己当成男主人的。
“不。”他摇摇头走向门口。
雪航这时已按捺不住地吼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了不到十分钟就要走,摆了那张脸是什么意思嘛?根本没人看轻你,是你自己看轻你自己!”
“雪航!”雪农和飞鹰同时喊道,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度开口。
沈刚终于转起头来,眼底燃起一丝怒焰,却又迅速熄灭:“我——我很抱歉,打扰你们了。”然后便大步走离这个地方。
“大哥!”
“让他去!如果他不能以平常心来承认我们,那你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第五章
“头抬高,腰打直,一、二、三、四,一、二,艾咪,注意你的手,瑞婷,你的腰,对了,很好!”叶罗随着音乐的拍子,专注地指导着正在伸展台上练习的女孩们。
她凝神的表情,锐利的双眼从不遗漏任何一个小细节,过去她是个站在伸展台上严谨专一的模特儿,而如今她则是个站在伸展台上严谨顶尖的指导教师。
以前,只要她一接近伸展台,那么任何的旁务都无法使她分心,但今天,她却一心二用地感到烦躁。
昨夜归来的沈刚带着几分的醉意,他出门时一脸抑郁地说要去找雪农,而深夜回来不但没有稍显愉快,反而更加阴沉。
她违反原则问了他原因,他半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那双饱含痛楚的眸子望着她,然后一语不发回到自己的房里。
她今晨更多事地打了个电话给雪农,她只悠悠地吸了口气,说是陈年往事不堪回首。
叶罗刹时明白了他们兄妹之间的心结,却是无能为力。
“叶罗?”身旁的助教轻轻推了推她:“还要继续吗?”
她回过神来,尴尬地注意到音乐早已结束,学员们都等着她的指导,她微微勉强一笑:“休息一下,然后自己对镜子练吧!我还有事。”
学员们轻声答应,迷惑的眼光中有着十足的好奇,她叹口气,揉揉头的两侧,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叶罗?”文书小姐见她走来,急急地迎了上去:“上次那位纪先生又来了。”
她一愣,脸色变得难看:“为什么不拦住他?”
“拦不住啊!沈刚又不在,他坚持要见你,我——”
“算了!”她暴躁地打断:“我去见他。”
“可是——”文书小姐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疲倦地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
“嗯!”
安抚好紧张的文书小姐,她闭了闭双眼,知道这又将是个难捱的早晨。
“找我又有什么事?”她开门见山不客气地说道。
“你回来了。”纪天扬灿烂的笑容,如同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令人心动。
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注意到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叶罗不发一言将花推开:“我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收买的。”
“我知道。”他笑吟吟道:“我也不想收买你。”
“那你到底来做什么?”
纪天扬喜滋滋地掏出一张纸,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我离婚了!”他仿佛宣告着世界大战般地朝她宣告。
她淡然地瞄了那张纸一眼:“我该说很遗憾吗?”
“当然不!”他跳了起来,双手撑在她的桌上,上半身倾向她,双眼闪闪发亮:“你了解吗?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恭喜。”
纪天扬丝毫没有查觉她口气中的嘲讽,只是一往深情地凝视她的面容:“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喔?”她淡淡扯动唇角,似笑非笑地蹁离桌子,走到百叶窗前:“你这么肯定?”
“当然!”他兴奋地拉着他细长的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吃苦了!我会补偿你这几年来的辛苦的!”
她冷冷地将手抽了回来:“不需要。”
“为什么?”他不解地将她的双肩转向她:“我自由了啊!我们又可以像当年一样——”
“那都过去了。”
纪天扬愣了一下,仿佛她突然多长了二只角似地惊愕地张大了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都结束了,Over,你懂吗?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我不相信。”
叶罗淡淡地拂去他放在她肩上的双手:“随你。”
“叶!别这么快就判我死刑!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但是现在——”
她摇摇头,简直不能相信这些男人说的话竟千篇一律相同,这几句话昨天林文豪才对她说过,而现在纪天扬竟又来向她重复一次。
她甚至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叶!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只要你不再去烦我的儿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念祖也是‘我的’孩子!”他特别强调地提醒。
叶罗直视他的双眼,眼中的冷冽足以使地狱结冰:“我告诉过你,他不是你的孩子,很显然你听不懂我的话!但是如果你胆敢再去找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踢出这个地球!”
“你阻止不了我的!念祖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禁止我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见面。”纪天扬固执地说着,手上的证书已放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纸自由证书,我是不会放弃你和念祖的!”
“你不觉得你有点一厢情愿吗?”她冷然一笑:“就算念祖是我和你生的,但对你来说,他只不过是你的一滴精子而已,你甚至不曾抱过他,凭什么说他是你的孩子?连我的前夫都比你有资格说那句话!”
“我说过过去是我不对!”
“现在才认错已经晚了十一年了。”
他伤痛地握着她的手,沙哑的嗓声显示了他情绪的激动:“你就那么恨我?”
“不!”她平静地回答:“有爱才会有恨,我对你已经死了心了,根本谈不上所谓的爱恨。”
“不!我们曾经——曾经——”
“那也只是曾经。”叶罗抽回自己冰冷的手,凝视他被风霜践踏过的面容,突然对眼前执迷不悟的男人感到怜悯起来。
他曾经拥有全世界,但他却选择了金钱,而如今漫漫岁月均已流过,再想回头却已是人事全非。
没有人能够亘久不变的。
恋是年少的痴狂才会有的情愫,那是盲目的,几乎不需要任何条件的奉献和牺牲,可以为之生为之死。
而爱是长久的,是必须踩过无数艰辛才会有的唯一,短暂的恋消失之后是爱,但也有人只是相恋,却是无法相爱。
大多数人并不明了这一点,而纪天扬正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补偿你们?”他几乎哽咽:“我找了你们十一年、等了十一年,到今天才有资格要求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因为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补偿得了什么呢?十一年的岁月用再多的钱和财势也买不回来了,十一年的回忆也不是一个‘机会’就可以更改的。”
“至少让我试试!”
“Carol呢?”她突然问道。
他不耐烦地回答:“这二天就会回法国了,你别改变话题好吗?我——”
“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什么?!”纪天扬不可置信地吼了起来:“我为了和你在一起费尽了心血,你居然说我是个冷血动物?!”
叶罗轻轻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爱你,但你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个富家女,是你事业的踏板,说你不冷血只怕没人会相信。”
“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破坏我们!”
“我知道。”
“你知道?”
她淡然一笑:“我在几年前的一场展示会上见过安蜜,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那你还——”
“天扬,如果她不爱你,她不必用那种手段,而且她明明知道你只是要她的钱,她还是始终如一,我从来不曾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