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儿满足的笑容看起来令人称羡:“幸福是要自己掌握的!我原是个孤儿呢!谁也没想到我会和他结婚,可是我们不但结了婚而且打算白头偕老!”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吉儿看起来仍像个孩子,但她的心思却早已是个成年人,只不过是返朴归真罢了!
过去的她绝不会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现在的她,却是真的成熟了!
雪儿拉拉吉儿的短发: “吉儿,我真开心你嫁给我大哥。”
吉儿调皮地伸伸舌头:“我可不敢这么肯定他的想法和你一样!”
“姚彤!你在吗?”
夜里,当所有的人全都在大厅中间谈天时,伊达却独自走到小花园中,轻轻呼唤,他知道她就在这附近。
“有事?”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不久人影出现在小喷水池旁。.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着想要见到她,一天不见,仿佛隔了——世似的那么长久!他也明白不该纵容自己,可是却怎么也忍不住!
姚彤轻声叹息,在夜里那叹息声—卜分清晰,有种幽怨的感觉:“越和我谈,你会越不快乐的,我并不想改造你。”
“或许是我自己想改变我自己。”他苦笑着走到她的身边,在月光下凝视她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走进梦境似的不真实。”他话声一落,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完全是真心话,而他已经许久许久没对人说过真心话了!
“是吗?”她看看四周,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你希望哪一边才是梦?现在了还是过去?”
“这个问题太难。”
姚彤微微笑,他闪躲的神色已说明一切:“你太不诚实,你这样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
“逃避?”
“对。”她站了起来,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投到水池之中,一波小小的涟漪荡漾起来:“你既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又不愿改变它,所以干脆把自己封锁起来,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视若无睹;久而久之,文不甘于自己的麻木,伊达,你是个矛盾而且麻烦的男人。”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是的。”
他苦笑,摆摆手无言以对。
或许她说得对, 自己的确一直都逃避着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是个最完美的助手、最佳的护卫,可是他却也是个最差劲的男人。
或者该说是个最差劲的人。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她突然说道。
他点点头,仰望星辰——沙漠的星好亮,而这里却十分晦暗:“我知道。”
“我同情你。”
伊达一愣,姚彤的神色说明她是真的十分同情他。
“你根本不属于你自己,你甚至不属于西沙,你只是个游离分子,‘忠心’是你活下去唯一的凭藉,而你却从没思考过你所谓的‘忠’是什么,你只是紧紧捉住这样一个藉口,好让自己‘忠心’地活着。无悲无喜,如果不是人最高的境界,那么就是人最悲惨的境界。”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一直活得没有自我?”他忍不住.为自己反驳:“我也有悲喜的,只是很少表现出来。”
“为什么很少表现出来?”她反问:“因为你觉得你必须是那样一个人才称职!或是你根本认为自己的情绪没有资格表露出来!”她指指屋内的灯光;“你看到阿尼!阿林和我了吗?我们的忠心并不下于你,我们一样可以为所忠的人牺牲,但我们并不像你,至少我们活得像个人,自认是个人,而不是像你这样拿自己当影子,你不是出生来当任何人的影子的!”
很平静,很冷酷,也很残忍。
他想告诉她: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样。
他也想告诉她:她所说的话并不全然正确。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什么也不能肯定。
三十多年来的生存信念一旦被推翻,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十分懦弱。
姚彤轻轻叹息:“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没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西沙很痛苦,你也是。为什么还要持续下去呢?”
他一愣:“西沙很痛苦?”
我想他已经痛苦许多年了。你看不出来吗?他企图把你当成朋友,可是你只想当他的影子,知道你随时可以为他而死,却又永远不能接近你。”她苦笑摇头:“你的‘忠心’令人不敢领教,伊达,你对你的主人十分残忍!”
“在看什么?”雪儿走到他的身边,他站在窗口动也不动至少有十分钟了。
“看!”他指着花园喷水池旁的两个人:“伊达交了朋友了!”
“那很了不得吗?你的口气像是他这一生都没有交过朋友似的!”
西沙轻轻拥住她,神情很有些悲哀:“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这一生都没有朋友?伊达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自然也和我一样。”
“你们为.什么不当彼此的朋友?”她十分不能理解地望着他: “既然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最了解彼此,也就该成为最好的朋友!”这是明知故问,但她希望能引导西沙学着表达自己的情绪。眼前的男人或许是个最好的政治家,但却也是个最不懂得善待自己人的。
“那只是‘应该’。”他苦笑:“伊达从来不想当我的朋友,也从来不让任何人了解他真正的想法,他很努力地当我的‘影子’,而影子是没有生命的!”
“听起来很悲惨。”雪儿凝视着他,伸手遮住他的双眸:“那么就不要再继续悲惨下去。”她温柔地用另一只手撩拨他的头发;“停止划地自限。他不想当你的朋友可是他依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何必管他心里怎么想?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你知道他永远不会伤害你、背叛你,所以不必顾虑什么。你并不孤单,至少你有他,还有我,我是你的朋友、妻子、情人和姊妹。”
过了很久,他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它从他的眼上拿下来,眼神由悲哀转成温柔的感动!
“你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雪儿轻笑,吻吻他的手背:“不然你怎么能从三叶虫变成一个人?”
两人相视而笑,想起他们初相识的情况。
“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伶牙俐齿的女人。”
“我也从来没见过比你更野的男人!”
他们微笑,额抵着额,在彼此的眼中发现深情!
“或许嫁给你并不是个太糟的主意。”她羞涩地垂下眼睑。
“你刚刚说过要当我的朋友、妻子和情人的。”他提醒她,在她的眼睑上印下一吻:“你在心里已经认同你是我的妻子对不对?”
角落里的“约瑟”警觉地低低吠叫起来,可惜他们太专注于彼此的深情之中,以至于都没注意到!
“我——”
蓦然,闪光灯的光芒闪了几下,“约瑟”叫了起来,奔向大门。
“西沙和雪儿一惊,窗外人影闪动,一条黑影已跳过矮墙——
“伊达!”
花园中的伊达和姚彤已不见人影,可能是早已追了出去。
雪儿和西沙狂奔到门外,四周一切寂静如昔:“他们拍我们的照片做什么?卖钱吗?”
西沙仔细地察看四周:“当然不是,我猜是要送回拉斯基去,证明我在外面不务正业的风流事迹。”
雪儿叹息。
以拉斯基的民情来说,这的确值得大书特书,她实在很难理解在二十世纪末的现代怎么还可能有拉斯基这样的王国存在?
而她自己居然正和他们的领袖大谈恋爱!
“再加上你在美国的各项纪录,很快的,他们便会相信我是如何的放荡不羁了!”
她斜睨他,突然觉得他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十分好笑!“我真同情你!”
“谢谢!”他无奈地笑笑:“这下子,你必须要为我的一世英名负责了吧!你可不能逃避责任,一定要还我清白才行!”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见“咔喳”一声,还没来得及分辩那是什么声音,西沙已仆倒在她的身上——
“西沙!”雪儿惊恐地叫了起来!
终于知道那一声“咔喳”是灭音手枪的扣扳机声。
伊达坐在姚彤的身边,紧紧盯着前方那辆黑色旅行车不放,他有些自责自己的大意,竟让敌人登堂入室闯了进去,还拍了照!
当时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粗心到了这地步!他为什么会忽略自己心中那隐约不安的预感?
“别太自责,我也没注意到。来的人是高手。”姚彤瞄了他一眼,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旅行车:“我们会逮到他的。”
前方的车子急驶在无人的公路上,却隐约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不想被他们赶上,却也没意思要摆脱他们。
“很奇怪。”他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姚彤,你的人呢?”
她一愣,拿起通讯器,对方却毫无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