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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是关心。”双胞胎异口同声回答她。

  “不知道他住哪里,等一下怎么送他回去?”

  “难道你要让他继续在街头流浪没饭吃吗?”

  “更何况现在坏人那么多——”

  “好了!我投降。”她高举双手:“我说不过你们可以了吧?真的很怀疑你们怎么不是连体婴!”

  岑克航和岑克帆相视而笑,胜利地互拍双手:“我们比连体婴还有默契!”

  原本一直沉默着的岑父轻咳一声:“你们两个别没事老爱欺负克琦,明知道她一张嘴怎么也斗不过你们两张。”

  “早知道把你们两个拆开来生,真是生了一对混世魔王!”岑母慈爱地抱怨,端了面走了出来:“来,快吃。”

  “谢谢!我们最爱你的就是这一点。”双胞胎笑道。

  克琦无奈地耸耸肩,他们全家谁也拿这对双胞胎没办法。

  克航是老大,物理工程师,成天埋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实验当中,居然没疯掉是难得的奇迹。

  克帆是老二,生就一副艳冠群芳的俏模样,外文一流,是个灸手可热的空姐,追求者不计其数,她却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宁可快快乐乐地飞来飞去当她的单身贵族——她们岑氏家族中就属她和克琦最怪异,其它女孩都早在二十五岁之前便结婚生子。

  而她是么女,遗传得最差劲的一个,书念得不好,人也长得普普通通,每次见到她的哥哥妹妹,总免不了有些难过。

  她什么都比不上他们,连职业都只是个平凡的幼稚园老师,成天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难怪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现在连工作都丢了。

  “他会回来找你的。”正埋头吃面的少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弄得他们一头雾水。

  “谁?”

  “你的老板啊!晚上他就会来了,他现在正在后悔失去他最好的职员。”他一本正经的。

  “你怎么——”

  “克琦!你什么时候失业的?为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岑母意外的看着她的么女。

  “对啊!不过你那个老板势利得要命,走了也好。你将来想做什么?到我公司好不好?”克航说道。

  “你为什么离开?是不是那个混帐又欺负你?我就告诉你别那么好脾气——”

  “天哪——”她呻吟着听着他们一连串不停的问话。这个家不过五个人,可是却足以将最坚强的人疲劳轰炸至死!

  “咳!你们也让克琦说句话好不好?”岑父威严地打断他们。

  “其实没什么。”她耸耸肩,不太在乎地:“邱先生不让一个孩子继续上学,我很生气地跟他吵了一架,他叫我滚,我就滚了。”

  “他叫你滚?”岑克帆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艳丽不可方物的有上泛起桃红。“那个势利鬼居然敢叫你滚?这太过份了!克航,我们一定要去好好修理他一下——”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脾气老是跟孩子似的!别忘了还有个客人在呢!”

  克琦狐疑地望着男孩微笑的眸子。

  那双星眸中似乎无所隐瞒,却有种深邃的情绪——仿佛永远深不见底。

  “没关系,我很喜欢听他们说话的。”少年微笑开口,将已空的面碗推向前。

  “孩子,你是打哪儿来的?”岑父慈祥地开口问道。

  “很远的地方来的。”少年望着远方,眼中仿佛有种沉静的哀悉:“不过回不去了。”

  “为——”克帆正想开口问,却被父亲的眼光所阻止。

  “那你打算怎么办?”

  缓缓转回来的视线里竟微微轻快地笑了起来!“我来找人的。”

  “亲人?”

  “不。”他微笑:“一个老朋友,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在公园里等了她好多天,今天他终于来接我。”

  “乐双!”

  “不要耍脾气,快点开门!”

  她漠然地背对着门,望着窗外那片蔚蓝的天,对门外的呼喊相应不理。

  “乐双!你练琴的时间快过了,还不出来吗?你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还有半年就要开个人演奏会了,你这样像什么话!”

  “别叫了,没有用的,她的脾气硬得很,你再怎么说她都不会理你的!”

  “可是她——”

  “算了,算了,少练一天也不会怎么样的,你就随她去好了!”

  门外传来重重的叹息声,然后脚步渐渐远离。

  她依然木然地站着,唇角泛起冷冷悲哀的笑意。

  这就是天才的好处,别人对你总是礼让三分,所有怪异的行径都可以被包容。

  她是他们口中的天才。

  六岁就会拉肖邦的曲子,八岁已经完一大半的世界名曲,到现在十六年了,她的生活里只有小提琴。

  掌声、舞台、演奏和不断的赞美已让她全然麻木;她想要生活,真正的生活。

  以前拉小提琴,是因为她热爱音乐,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难道就只为了小提琴?

  父亲在意大利是个小有名气的指挥家,而她在那个乐团待了三年——三年!冰冷而麻木的岁月!

  只换来一句:“那个中国女孩是小提琴天才——”

  天知道她有多痛恨再听到“天才”这两个字,仿佛她不是人类的一种,仿佛该被解剖或制成标本似的!

  半年前应邀回国,为的是在国外她已享有盛名,他们想让她在国内同样受到瞩目——为的是父亲要她回国,因为她的名气已远超过他!

  所以她回来了。

  关在这层楼中,出门还必须由伯母陪着——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提琴竟已喧宾夺主,成为她生命中的牢笼,而她沦为阶下囚,日日夜夜为它所奴役着!

  她才二十四岁!

  学音乐的人到了这种程序只能用“悲哀”来形容。

  难道他们听不出来——她的琴声中已没有了生命吗?

  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她只是机械式的将每个音符完整地演奏出来而已?

  想想她的生活,想想她所过的日子,或许连没生命的机械都比她幸福,至少它们不会思考,当然也就不会有痛楚!

  窗外的微风轻轻钻了进来,拂弄着窗帘;她阴郁地转过身,小提琴孤单地躺在床上,光滑的表面映着她痛苦悲哀的眼——

  那是母亲的遗物,陪了母亲二十多年,也陪了她十多年;只有在拉琴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点母亲温柔的气息。

  记忆中的母亲是个十分快乐的女人,她的琴声总是轻快而活泼的,即使早已与父亲离异,她仍每天演奏快乐的乐曲哄她入梦——

  傅阿姨曾对她说过,母亲是个十分有才气的沉静奏家,可是她却厌恶任何限制,喜欢当个洒吧里的演奏家而不愿意在大乐团中演奏,她和父亲正因为音乐理念不同而分离。

  他们因音乐结合,却也因音乐而分离。

  在她的血液中必遗传了父母对音乐的热爱与执著吧!

  可是如今,音乐却也成了她最大的牢笼——

  要快乐啊!

  耳畔响起当年母亲每次安慰她的声音;每当哭泣流泪,母亲总会轻拭她的泪水,微笑着告诉她:要快乐啊!自己都不让自己活得快乐,那还有谁会帮你?

  母亲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难过的吧?她是如此地不快乐!

  叹口气,走到床畔,轻抚着琴,就算她想让自己快乐又怎么办得到?从来未曾想过自己的世界有多么的狭小,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渴望自由的一天!

  一直以为音乐是她的全部,现在才明白她毕竟仍是个凡人!

  就算走又能走去哪里?

  所有的朋友都是乐团中的人。离开台湾这么多年了,昔日的同学早已将她忘了吧?放眼世界之大,竟没有她乐双可以容身之处,这真是个大笑话!

  只有傅阿姨是她最信任的,可是傅阿姨一定会叫她回来的,她对父亲莫名的忠心有时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她有些恼怒地瞪着琴——难道她一定要有所投靠才能呼吸自由的空气吗?二十几的人了!她不相信她一个人在外面会活不下去——

  岑克琦!

  脑海中猛然蹿出了这个名字,对了!可以去找克琦!

  和克琦是国中同学,她只念到国二便离开了台湾;可是和克琦的通讯却一直到她在国外念高二才停止。当年她要走之时,克琦是唯一到机场送她,而且真正舍不得她走的人!

  现在克琦怎么样了?当年一直想当保姆的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她还记得她吗?

  人总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当年的友谊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是否早已变质?

  她轻索着,却不由自主地动手收拾起简单的衣物来;这总是一线希望,就算克琦早已不是当年她所认识的女孩又何妨?她仍可以跳上最快的那班车,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住下来!

  心意已决,衣服也已收拾好,提起行李及小提琴,找出岑克琦当年留给她的地址,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门。

  空洞的大厅,冷清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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