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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得歪歪倒倒而躺平在草皮上的靳旋玑,在两眼昏花之际,终於明白了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在湖前竖立那两个门牌的原因。而六木则是习以为常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到凉亭里,倒了一杯香茗给他漱漱口,再让他趴在桌面上喘息。

  「他、他们……」此刻已是体弱无力,虚软得如风中落叶的靳旋玑,两眼无神地盯着他。

  他明白地颔首,「我知道,他们都很坏。」

  靳旋玑边喘边问:「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好恐怖的男女,只是借踩一下地盘就这样折磨他。

  「没办法,他们都很讨厌有访客,谁要是敢踏进湖里一步,谁就注定要倒楣。」六木为那两名不爱会客,更讨厌有人打扰的男女解释起他们的行径来。

  靳旋玑无力的拉着他的衣领,「刚才你怎么不告诉我?」既然如此,那在他去找他们两个前,他怎么不顺便说一下?

  「是你自己不肯听我说的。」他当初有阻止过了。

  「那金锁片呢?为什么会有两块金锁片?」顺过气来的靳旋玑,万分不解地抓着发,「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吗?」

  「不。」六木肯定的向他摇首,「靳风眠当年只在这留下一个孩子,你的亲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他拜托地握紧六木的双手,「求求你快告诉我是哪一个?」说清楚一点好吗?两个都有金锁片,两个又都不承认,这样教他要怎么认亲?

  可是,六木依然还是对他重复那句话。

  「年纪大罗,记不起来罗……」上了岁数就是有这个坏处。

  他差点气结,「你……」在这紧要关头又想不起来,这不是折腾他吗?

  六木提供他一个馊主意,「若想知道他们哪个才是你的亲人,我建议你硬着头皮再去找他们几次,这样也许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不过,我很怀疑你能在他们手上撑多久。」

  「再去找他们……」光是一想到他们又将怎么招待他,靳旋玑就觉得全身发冷、两腿发软。

  「记得小命顾好点,可千万别被他们毒丢和药丢了。」六木相当不看好他的未来。

  他可怜地掩着脸庞低泣,「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

  飞鸟静坐在湖岸长廊上,看着南宫彻将一盏盏亲制的各色彩灯,一一放在湖面上,让朵朵如莲的彩焰,将夜黑的湖面点照得莹莹多彩灿亮。

  归功於靳旋玑来找碴,使得南宫彻拖拖拉拉直到华灯初上时分,才大功告成地把他的爱心晚饭送过来,在他的脸庞上,一如往常地,又充满了歉疚的神色,而後在她耳边温柔的催促她用饭,并在她用完饭後,为她点亮她讨厌黑暗的湖心,让她在黑夜里也能够有那些彩灯来陪伴她。

  倘若,真能将人捧在掌心上用心呵疼,飞鸟相信,此刻的她已是南宫彻手上被他柔柔怜惜疼爱的珍珠,也应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那梗在喉中令她说不出的歉疚感,却令她无法展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该拿他的付出怎么办。

  这些年与他日日相处下来,堆积在她腹中的疑问有很多,随着光阴的逝去,那些不知不觉掩盖在她心头上,让她如藏着秘密般藏着的问号,已经成长累积得让她无法等闲视之,或是继续再表现得无动於衷。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付出那么多?他的付出可会有尽头?而在他付出的背後,他真正想贪图的是什么?他又希望她能够给他些什么?

  可是他从来不告诉她那些答案,只是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该给她的关怀有多少,和他的情意又该多淡,才不会让她在很明白的察觉後而推拒他;他的情又该多浓,才不会让她感受不到而永远懵懂不知。一直以来,他都拿摸得恰到好处,不会浓烈得让她无法喘息,也不会轻淡若水得让她一无所觉。

  这般时时刻刻都要计较着爱,思考着给多给少,他,累不累?会不会感到疲惫?

  爱人太艰难,被爱则需要承担,爱与被爱之间,他为什么要挑那条艰难的路来走?

  放完花色水灯的南宫彻,悄声地来到望着湖心出神的她身旁落坐,她缓缓回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定根之处。

  就着屋内的灯火,南宫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见她穿得单薄,就这般坐在湖边吹风,他就抑止不住那满腔的关怀。

  「天凉了,你该多加件衣裳。」他伸手探了探她掌心冰冷的温度,而後微微蹙起一双剑眉,「买给你的秋衫呢?」

  飞鸟几乎不敢迎视他过於温柔的眼眸,「我搁在柜子里……」

  就在她别过芳颊时,一阵透上心梢的暖意便笼罩住她,低头看去,是他前一刻还在身上的外衫。

  「虽然不合身,但会暖。」把自己外衫披在她身上的南宫彻,轻声徵求她的同意,「将就点好吗?」

  「好……」哽咽的感觉,在她的喉际久久不散,她只能选择将小脸埋在他过大的衣衫里,不让他看出她的神情。

  察觉了她的异样,南宫彻收回搁放在她肩上的双手,在微弱的光线下瞅着她飘摇不定的眼眸,隐隐的感觉到,她想逃避又不忍拒绝的心情。

  赶在气氛凝冻之前,他草草起了个转移她注意力的话题。

  「靳旋玑来找过你了吗?」今天忙得太晚,没空间她是否也招待过靳旋玑。

  「来过,也走了。」她僵硬的身子不自觉地放松,连语气也变得自然。「我在想,他会不会就这么死心不再来烦我们?」

  「很难。」南宫彻的表情显得很头痛。「听说他为了要认亲,可以水里来火里去,就算刀山油锅摆在他眼前也都可以横着过,我看他不可能就此放过我们。」难以搞定的东方朔和北堂傲都被他的缠功给摆平了,恐怕他们很难躲过那个黏人功力一流的男人。

  飞鸟不禁悠悠轻叹,「日子又要不得安宁了。」往後,她的日子可能会因为那个爱凑热闹的靳旋玑而变得很热闹。

  南宫彻体贴的向她建议,「倘若你觉得靳旋玑太聒噪的话,我可以把他赶得远远的,不再来烦你。」

  「不必了。」她脸上抹上了淡淡的笑意,「其实看看他的苦瓜脸也满有乐趣的,他若是执意要认亲,那就让他继续认。」

  很奇怪,南宫彻的一举一动都会柔柔牵扯着她的心房,可是对於那个满腔手足之情的靳旋玑,她就没半分感觉,对於她对靳旋玑的所作所为,她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反而还觉得,能看到他那张要哭不哭、急得要跳脚的脸庞,挺能打发时间逗乐。

  「也对,听他哀哀叫是满好玩的。」南宫彻也心有戚戚焉地颔首同意,并跟她一鼻孔出气,「他要是再来找我一回,我很难担保我不会又朝他下毒手。」他发誓,他真的不是坏人,而是靳旋玑天生就是一张让人觉得可以欺负的老实脸,不毒一毒他,实在是会觉得手痒。

  「那么我们就再玩一玩他,好不好?」飞鸟也觉得就这样放过靳旋玑太过可惜了。

  「要是不小心玩死了他怎么办?」他不排除这个後果,他一个人玩是无所谓,若是让美其名是医仙,但手段却比他还残忍的她也一块整靳旋玑,就怕靳旋玑会挺不下去。

  她轻耸香肩,「只好去跟东方朔他们说声对不起罗。」相信那些人都能体谅他们的行为。

  「好吧。」南宫彻乐意地搓着两掌,「希望靳旋玑的命能够硬一点,不要让我太没成就感。」真好,他正愁新开发出来的毒药无人可试,现在就有了个现成的目标。

  「玩归玩,但你认为……」飞鸟转过眸子,沉吟的问向他:「该不该去认亲?」

  「由你决定。」他不是很在意这点。

  她轻拍着小手,「那我们就再等等好了。」也许在靳旋玑完成认亲手续之前,她能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定。

  「在靳旋玑来过後我才想到,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南宫彻自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东方朔要我交给你的信。」

  飞鸟接过来,微微侧着身子,就着屋内洒落在外的烛火细看。不忍她这般伤眼的南宫彻,自袖中取出火摺子吹亮星火,体贴地递至她的面前,并伸出双臂将她困在怀里好为她遮挡风势。

  「他会这么大方?」半天过後,飞鸟莞尔地锹高了两眉,对东方朔在情中提及的优惠待遇很讶异。

  「为了他的心愿,他当然会大方。」事先由东方朔口中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南宫彻,对东方朔的这种手法相当不以为然。

  她满心好奇,「他事先和你商量过了?」东方朔不是挺小气的吗?他不怕南宫彻也会想要分一杯羹?

  「嗯。」

  「那东方朔究竟是想要我帮他做什么?」耳边的风声让她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於是不自觉地,她更靠近他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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