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由她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罗玲兰硬拉着刘宝珠先行走出病房。
“别太累了。”季南天疼惜地看她一眼后,跟着杜明昆身后离开。
季可云等所有人都离开,并掩藏住自己的担忧后,才笑着转过身面对他。
“隽臣,太好了,你的伤势并无大碍。”
“你……也回床上……休息……”杜隽臣以粗嘎的嗓音慢慢地说。
“可是人家想在这里陪你嘛。”季可云撒娇地看着他。
“回去……躺着。”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杜隽臣强迫自己绝不可以心软,他干脆闭上眼不看她。
“好嘛。”季可云委屈地走回自己的病床。但想到刚才医生检查他下半身时的神情,不禁又担忧地看向他的腿。
情况真的那么糟吗?
***
正在午睡的杜隽臣,被门外激动的交谈声给吵醒,他恼怒地正想骂人,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外面的人似乎正和医生在谈论他的腿。
“你是说他没办法走路了!?”刘宝珠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伯母,您小声一点,不要吵醒隽臣了。”季可云轻声地提醒她。她上个星期就已经出院了,但仍每天来医院看顾杜隽臣。
“对不起、我忘了。”刘宝珠尴尬地轻扯了下嘴角。
杨医师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的确有困难。这次的撞击刚好伤到他下半身的神经,他要想站立行走,可能……”
不是他夸口,他可以算得上是台湾神经科的第一把交椅,而且这间医院的设备也是国内顶级的,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他怀疑还有谁有办法。
“如果送到国外治疗呢?”季可云想起某些国家的医疗技术比较先进,也许还有办法。
杨医师努力想了下后,还是摇头。“我投期象有相关类似的成功案例。”
听到他的回答后,众人都失望地叹气。
突然,杨医师兴奋地大叫。“啊!有了!我三年前看过一篇报导,有一个德国医生曾经治愈过类似的病患。”
“他是谁?现在在哪?”众人异口同声地追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这份报导还在我办公室,我去找出来给你们。可是我记得这个医生没有固定的服务单位,他经常到世界各地的偏远地区参与义诊,很难掌握他的行踪。”
“谢谢你。”季可云激动地道谢,只要有机会,就表示还有希望。
“先别谢我,能不能找到人还不知道呢。”
“我一定会找到他。”她坚信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谢谢你,我先进去了。”她担心杜隽臣随时会醒来,再次道谢后即开门轻巧地走进病房,她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吵醒他。
自从她出院后,他的脾气就变得很糟,尤其是察觉他的下半身麻痹后,更是耐性全失。
“我下半身瘫痪,终身没办法走路。”杜隽臣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隽臣!?”季可云有些惊惶,他都听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刚才听到他们与医生的谈话,他还要被瞒骗多久?
她快步走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隽臣,你不要激动,刚才杨医师也说了,有个德国医生能医好你,我们正在找他,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她试着以轻快的语气安慰他,其实她自己也没把握何时可以找到这名医生。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讥讽地说:“世界这么大,你们要怎么找他?”
她垂下手,默默承受他倾泻的怒气。“集合我们两家的力量,我相信要找一个人绝不是问题。”
“天真!”这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
无法动弹地躺在床上几个星期后,几乎磨光他的耐性,得知自己极可能终身离不开轮椅后,他直想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出来,而她就是那个倒霉鬼。
季可云红着眼轻抚他憔悴苍白的脸,心疼他所受的苦,她坐到床沿再次握紧他的手。
“隽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站起来,而且杨医师说你这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这次没再甩脱她的手,反倒紧紧地抓着。
“可云,我好怕我再也站不起来。”这是车祸发生后,他首次显露出自己的惶恐。如果他真的再也无法行走,他该如何自处?又该拿可云怎么办?难道要绊住她一生?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倾身向前搂住他。“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医生来医好你的。”
***
“再怎么按摩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力气了。”杜隽臣扯开季可云的手,暴躁地嚷着。
他出院回家都快三个月了,左脚的石膏也已拿掉,但双腿还是没有任何感觉,怎不教他心灰意冷?
“隽臣……”季可云无奈地瞅着他,对他的不合作感到莫可奈何。
在换了第八个看护后,她决定自己接手照顾他,还好在医院时她已经学习了一些基本的技巧。而为了避免他得褥疮和肌肉萎缩,她每天至少要帮他按摩两个小时,刚开始时,她每天回家后手臂酸得都举不起来,还得用热敷,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动都动不了,简直就跟活死人一样。”他用力槌打没有反应的腿,恼恨地拿它们出气。
她连忙抓住他自虐的手。“隽臣别这样……”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信心,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受得了他的坏脾气。
“我就像个废人,起卧坐行都要靠别人帮忙,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自暴自弃地说着。
发生意外以后,公司的事全部转由杜隽临负责,他终于得到渴望已久的清闲,但这种混吃等死、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过久了,还真会磨损一个人的斗志。
“隽臣,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只要你活着,就还有希望。而且只要找到那个医生,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行走了。”意外发生至今,她一直默默承受他的坏脾气,鲜少动怒,但听到他有厌世的念头,让她心慌意乱,语气也重了些。
“有什么希望?那个医生搞不好已经死了,否则为什么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和时间,还是找不到人?”他已从原先的期待变成放弃,而且也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就怕期望越高,失望也越深。
他担心害怕从此以后真要与轮椅为伍,可是又无能为力,他这辈子还不曾这么无力过。
他的沮丧和彷徨,她全都看在眼里。她非常难过自责,恨不得今天躺在床上的人换成她。
“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她难过地怪罪自己。
她还记得很清楚,意外发生时,他扑在她身上护住她,代她承受所有的撞击力,他的脊椎才会伤得这么严重。这阵子看到他因行动不便而意志消沉,她的心里比谁都难过,这原本是她该受的苦,结果竟由他来替她受!除非他能完全复原,并且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否则教她如何能心安?
“早就跟你说过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他不耐烦地回道。
“当时若不是你全力护着我,你也不会伤得这么重!我宁愿……”
“别再说了!”杜隽臣大声喝止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纵使不甘心遭此遽变,但他从没后悔这么做,他宁牺牲自己,也不愿她受到任何损伤。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咆哮,她难免有些错愕,可她还是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惶,她读出隐藏在粗暴下的温柔,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会保护她……
她眼睛一热,鼻头也跟着泛酸。“不管花多少心力,我们都要找到那个医生。在这之前,让你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就是我的责任。”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心疼地看着她瘦削的脸,都是他拖累她变得这么憔悴。
“如果意外发生在我身上,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我是赖定你了。”她疲惫的脸上有着不悔的笑容。
“你好傻。”杜隽臣感动地将她搂进怀中,拥有她是他最大的幸福。
季可云紧紧地回拥他,轻轻地说:“我爱你。”
他的身体立刻僵住,敏感地猜测她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表白?
她不解地抬头,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僵硬和疏离。
“你怎么啦?”难不成“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个咒语,会让人变成石像?
他推开仍然靠在他身上的季可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是他所能想到最有可能的答案,否则她为什么会在这敏感的时刻告白?不就是为了感激他代她受罪。
见他如此看轻她的爱,她忍不住生气了。“同情!?你怎么可以把我的感情说得这么随便,你以为只要有恩于我的人,我都会以爱回报!!如果我是那样的女人,还值得你舍身相救吗?”
“我……”他才开口想说话却挽她的手给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