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尤其共同生活后,因为在不同生活环境下成长而产生的意见分歧,让摩擦和冲突接踵而至,让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
他们……真的合适吗?
“当然是我家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点燃他心中闷烧已久的怒火,还拼命火上加油。
“原来你从来没有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他当然知道这里比不上她以往享受,可是他已经尽力了,却还被她如此嫌弃,这教他情何以堪?
都早经嫁为人妻了,竟然还将娘家当作是自己的家!
“这里怎么可能是我的家?”她鄙夷地扫视四周堪称简陋的陈设,口不择言地评道。“我们家的佣人都住得比这里好哩!”
“既然如此,你就回‘你’家去吧!”他受够了,决定不再忍气吞声。
他从不要求她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但是她的骄纵和任性却已太过分了。感情是双方面的交流,需要细心培养呵护;若是任由一方任意压榨,那么就算之前对她有再多的感情,也会逐渐枯萎凋零,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虽然从小就独立自主、帮忙家计,一副早熟的模样,但他也是人,也有脆弱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但是她只会一味地要求他付出,自己却像个被宠坏的小鬼,不断地嫌东嫌西。让他不禁怀疑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婚姻,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纵然还爱着她,却无法继续生活下去;这就是所谓的相爱容易,相处难吧!
要爱一个人并不难,只要对方符合条件、彼此心意契合,就可以进出火花;可是相处,却考验着一个人的耐性和忍受度。
难怪经常听到相恋数年的男女朋友,竟然在结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离婚!
他相信那些人是因爱而结合,但是一旦面临现实的问题和生活琐事,再火热的爱情都会冷却。因为婚姻是真实的生活,不是办家家酒,可以只挑选喜欢的片段演出。
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你刚刚说什么?”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听错了,他不可能赶她回家。
事到如今,干脆把话挑明说清楚。“如果你觉得跟着我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那么你可以离开,我绝不挽留。”
他已筋疲力尽,无法再继续付出,不管是金钱,或是爱情。他累了……
她这才发觉事态严重,急忙起身到他身边,慌乱地解释。“我没说我受委屈,我只是……”
“别说了。”他淡淡地制止她的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若要跟我在一起,就只能过这种‘苦’日子,如果无法忍受的话,就走吧,我绝不阻拦。”
他当然希望让她过好日子,但前提是用他亲手赚来的钱,而不是她或是她娘家的钱,那只会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他们之间的贫富差距。
“你变了!”她开始放声大哭。“以前你都不会对我这么凶……”
他叹道。“我没变,你也没变,这才是我们的本质;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硬是要凑在一起,难怪会适应不良,是我太不自量力……”
他们之间的财富和家世差距,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若是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得到她父亲的认可,甘心将她交给他,对他们俩的婚姻而言,仍是个不完整的遗憾。
为了让自己配得上她,他不断地努力打拼,而她却完全不能体谅他的苦心,让他不只一次地怀疑,难道门不当、户不对,就当真无法彼此了解吗?
不愿承认这桩婚姻是个错误,但不只是他,就连她都明显适应不良,让他不由得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太冲动。
不可否认,她仍是唯一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只是婚姻生活并不能单靠感情维持,还必须有更多的体谅和责任感,而现在撑着他的正是责任感;原有的爱恋早在她不断的无理取闹之中消磨许多,剩下的只有疲惫。
说真的,对于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婚姻生活,他已经累了,虽然还是很喜欢她,却没了跟她一起生活的欲望。
“你……”他话语中的认真,令她不寒而栗,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确认。“你是认真的?”
“嗯。”若她当真选择离开,他绝对尊重她的意见。
他疏离的态度让她心头一悸,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害怕地嚷道:“我不要!说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拿出手帕,替她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你……唉……”这不是存心教他难受吗?
“呀!好痛……”她突然弯下腰,按着肚子大叫。
“怎么啦?”他也紧张地跟着蹲下。
”我……肚子……痛……”她痛得冷汗直冒,五官扭曲。
“要生了吗?”从没碰过这种情形,他也慌了手脚,但仍当机立断。“我立刻送你去医院。”马上抱起洁怡,冲下楼到马路上叫计程车,送她上医院。
“我……会不会、死……”靠在他身上,不住地痛得发抖,她害怕地问着。
“别胡说!”担心一语成谶,连忙将她抱得死紧,制止她的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这话不只是安慰她,也顺便安自己的心。
洁怡痛苦的表情,让他想起经年卧病在床早逝的母亲,她因为生完小孩后,身体开始走下坡,所以在他七岁那年辞世。
他心惊胆跳地看护她,害怕她步上母亲的后尘……
虽然刚刚的气话说得斩钉截铁;不过如今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心却像针刺般地疼痛。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爱她有多深,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都怪他!若不是他耐不住脾气跟她起争执,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说到底,这一切都要怪他!
他闭上眼诚心祈祷。老天爷,求你千万不要将她带走……求求你……
那天,洁怡因情绪太过激动送医急救,经过紧急开刀后,早产生下一名重约2200公克的女婴,取名为贺佳仪。
佳佳由于尚不满足月,健康情形不是很好,有些微黄胆现象,所以在保温箱里待了两个星期,才跟洁怡一起出院回家休养。
仲恩顾虑到她没有带小孩的经验,而且他也没时间二十四小时在家陪她,于是将她送到坐月子中心,以便让她和佳佳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在坐月子中心住了一个半月后,洁怡总算回到家里。
因为事业刚起步的关系,仲恩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虽然白天仍有欧巴桑料理三餐和帮忙带孩子,但是到了晚上便只剩下她孤军奋战。
“呜哇……哇……呜……”两个多月大的小佳佳非常爱哭,每天几乎都从早哭到晚,经常惹来邻居的抱怨;回家还不到一个月,左右邻居都上门告过状。
佳佳一哭,洁怡的眉头也开始拢起。“是不是饿了?还是尿布湿了?”没有经验的她胡乱猜测,先是替小孩看尿布。“没有……”于是又泡了牛奶,但是才弯腰抱起摇篮里的小婴儿,没想到佳佳却哭得更凶。
虽然升格当母亲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因为很少亲自照顾的关系,她看顾孩子的经验仍然非常不足,动作十分生涩不自然,难怪佳佳一被她抱就哭。
“别哭了啦!”被哭声搞得神经衰弱的洁怡,无助地咆哮,理所当然惹来更凄厉的哭叫。
胡乱地将奶嘴塞到小孩嘴里,想要停止哭声,但是佳佳根本不领情,哭得满脸通红。
颓丧地将佳佳放回摇篮,别过脸捂住耳朵,不想听也不想看孩子哭红的小脸,她完全不知道该拿佳佳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很不喜欢佳佳这个孩子,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非常讨厌小孩子。
以前她就很没有小孩子的缘,他们一看到她就哭,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喜欢她。之前在坐月子中心,佳佳也很常哭闹,可是中心的人很有经验,孩子一交到她们手中,立刻安静乖巧,但当她抱回佳佳时,马上就可以听见鬼哭神号的哭叫声。
回到家里后,仲恩请的欧巴桑育婴经验也很丰富,将佳佳整治得服服贴贴,可是只要欧巴桑一回家,佳佳就很不给面子地开始鬼吼鬼叫,哭得声嘶力竭。
“我求求你,你别哭了好吗?拜托……”洁怡歇斯底里地跟着哭叫,已经快被小孩尖锐的哭声给逼疯。
每回佳佳一哭,她的头就跟着痛,情绪也开始浮躁,恨不得将孩子的嘴给捂住。
为什么她就不能乖乖听话呢?电视上演的都是慈祥母亲抱着可爱小孩的画面,她也想当个慈母啊,问题是佳佳不配合,总是惹得她抓狂!
就连很少有机会跟佳佳接触的仲恩,都可以哄得佳佳破涕为笑,就唯独她不行!只要她接过手,佳佳立刻开始扁嘴抽泣。
她不禁气馁地怀疑佳佳不是她的孩子,要不然,为什么她们这么不得彼此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