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宝怀的问话,腾极径自走向栓在一旁的马,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不管如何,宝怀郡主本王娶定了!”他的目光盯锁在她微微发红的脸上,饶富玩味的看着她,“届时……你等着上花轿吧!”说着他一策缰绳,驾着红鬃烈马飞奔而去。
那……那家伙在离去时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说……你等着上花轿吧!也就是说,他早看出她是宝怀郡主,早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了?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有一种扮小丑的感觉?
难道这叫一物克一物?她这辈子真要栽在这男人手中了吗?
不!绝不,她一向不认命的!
###这是一场皇族大臣们聚集的宫宴。
此次隆重的赏花宴,女眷是被允许参与的。
偌大的御花园分隔成两区,一边是皇族大臣的宫宴区,而一边则是女眷们的赏花区。两区虽然分隔开来,终究仅仅只是一线之隔,若非碍于礼教缘故,男女双方要聊个天、送个秋波原不是难事。
女眷们聚集在一块,话题就少不了家庭琐事,不论年长的,或是已经婚配的,聊的不外乎是一些夫君升迁、子女教育问题;至于待字闺中的少女则个个睁大眼,像猎犬一般看向对面的年轻公子,寻觅可下手对象,一旦找到了,就欲拒还迎的猛送秋波。
宝怀刻意找了个安静又隐密的地方坐下来,手里端了杯宫女为她冲好的热茶,一面品着茶香,一面欣赏着枝上或盛开、或待放的桃花和各色罕见的花朵。
这种无聊的宫宴她第一次参加,因为她的预知能力一向高人一等,早知道会有像现在这种无趣的场面。以往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掉了,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太后奶奶和娘的原因。
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非要她参加这个聚会不可?
就因为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因此在场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原以为自己已经躲得够隐密,耳根子可以好好清静一下了,没想到她真是失算,因为她听到了一些对话——
“喂,你在看什么?”
“洛王喽。好个俊俏郎君!打从方才他一出现,我就发觉有许多姑娘的视线全汇聚到他身上。这样一个文武全才的美男子,怪不得那么受欢迎,这辈子我若能许给这样俊美的夫君,当真是别无所求了!”
“只可惜你不是宝怀郡主,这辈子没这等福分,人家可是皇城第一美人呢。要是我啊,我可认命多了,目光只会放在其他尚未婚配的公子身上,但当朝的一些美少年除外。”
“为什么?”
“那太不安全了。”说着她压低声音说:“香王不就是个例子,说到他,他今天怎么没出席官宴?”说着,她又低声说:“他和洛王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像哩!”
正要再往下说时,和她交谈的姑娘向她使了下眼色。
“嘘……这话香王府的老王妃可不喜欢人家提起。我方才有看到她,小心点言辞。”顿了一下她说:“他们两人固然神似,但性子却南辕北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较欣赏洛王的原因嘛。他呀!真是我所见过最轩昂俊秀的男子,如同潘安再世、神秀再生……”
没营养的言辞听了想吐,不听又无处可躲!宝怀愈听愈想吐,终于忍不住的站起来往那两个姑娘面前走过去。没法子,她原本不想让那两人知道,她们那些叫人听了鸡皮疙瘩抖落一地的言语,全落在她这陌生女子耳中,可对于她们那些话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看到有人从盛开的杏树后头走出来,方才那两位谈洛王谈得正起劲的姑娘仿佛见鬼一般,倏地一张脸蛋红得通透。
没多看她们一眼,宝怀立即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真怪了!她们说得她就听不得吗?否则干啥那样子呢?
离开之后她决心找个真正清静的地方休息,再不然,她索性佯装身子不舒服早早回王府算了,若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她真有股抓狂的感觉。
一路上,她听到很多人在谈论洛王,而其中又以待字闺中的姑娘居多。
唉……春天到了,怪不得姑娘家怀春。
洛王那家伙还真是人气正旺,红到最高点。
哼!了不起。
走了好一会见,她终于来到一处她以前到宫中玩时,常去的一个书斋,那书斋可是皇上特别允她前去的呢,而书斋旁的那张大床也是她读书读累时歇卧的地方。
越过静雅的竹林,她忽地听到阵阵的抚琴声,于是凝神倾听。
嗯,好个气势磅礴的“出塞曲”、好个技巧高超的指法!
这琴声绝非出自宫中乐师或伶人之辈,那些人匠气高于境界、求好而自困于技法习气,终难登于境界。
又……这琴声气势撼人,想必非出自女子之手。女子的琴声可臻至高超,然却终究脱离不了柔情娇气。就算是女中豪杰仍是脱不去以情驭势,毕竟男女琴音的气势有别、浑然天成,一点也造假不得的。
宝怀是抚琴高手,因此她常注意一些名家。可这琴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城中有如此高手,她竟然不知道!
一步步循着琴音走去,没有想到那琴音竟是发自她要前去的书斋。
驻足在门口倾听,待琴声方歇,她立即予以热烈的击掌声。推开虚掩的门扉,宝怀忍不住心中的感动赞美道:“公子,好……”
她来不及把“好”字后的话说出口,书斋里背着她抚琴的公子便旋过身来,一看到抚琴者的庐山真面目,她脸上的笑意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垮下来。她敌视的看着那张没有温度的死人脸,咬牙切齿的把接下来的形容词生硬的改了。“好……烂的琴音。”
早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腾极对她从来没有过高的要求。
“又没人要你听。”他的语气仍是平淡无波,仿佛对于她的话不放在心上。
“我……”
他那冷静的模样更加激怒了宝怀。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以着一成不变的样子应付一切?为什么她想惹他生气时最后发火的人一定是自己?
冷淡的看了一眼气得涨红脸的宝怀,腾极拿起披风越过她打算离开书斋。
“不准走!”宝怀赌气似的张开手挡着他的去路。“今天没把咱们之间的事情解决,谁都不许走。”
“怎么解决结果都是一样,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
“我不会嫁你的!”她一向吃软不吃硬,腾极的态度只会令她更加不妥协,更加叛逆的想反抗到底。
“我多的是法子让你上花轿。”
“你……你……你蛮横、霸道,一定西征蛮子久了也被同化,我拒绝‘和番’!”
不理会她气愤的抗议,他给了她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很好,你已经提前认清我的真面目了,省得接下来的日子我在你面前还得装模作样。”
“你……”宝怀一咬牙,泪水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掉下来。
哭了,她竟然被腾极给气哭了。
打从她懂事以来,她的泪都是在有预谋的情况下流的,而今,她竟然被眼前这可恨的男人给气哭了!
“我恨……你想干什么?”来不及血泪控诉,她的身子忽地被他推倒,她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扬高了。
非……非礼?!这是浮现在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但腾极搂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在惊慌错愕之际,宝怀看到一个黑衣人手持利刃砍落在距她腰际不远的地上,她这才弄清楚状况。
有刺客!
那刺客仿佛看出宝怀没有武功,因此利刃紧追着她,而腾极武功虽好却因为西征时曾受重伤,暂且不能运功力敌,但为了避免刺客伤了宝怀,他只得紧抱着她往书斋内的木床下躲。
此时,外头忽地传来捉刺客的声音,因此那刺客也不恋战地往窗外掠去。
床下的空间低而窄,腾极和宝怀滚进床榻下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保持合乎礼节的距离。他阳刚的下颚轻抵在她的额上,两人的身子几乎紧贴在一块。而传自他身上的温度竟令她的心跳乱了,一张俏脸涨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觉得自己此刻变得好奇怪?宝怀困难地咽津润喉,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看腾极。
他是否和她一样乱了心?
一抹由床外泄人的光线正好照落在腾极脸上,借由它宝怀可以略微看到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在两人如此接近的情况下,他竟仍能坐怀不乱的冷沉着脸,一心一意的只注意外头的状况,他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此时身子的贴近。
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宝怀竟有些失望。在黑暗中她将唇一噘,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念头。
由于光线没有落在宝怀脸上,在黑暗中腾极也没法子经由她那双美眸发觉她此刻眼中闪动的怨怼和鬼灵精怪。
“喂!刺客走了,你现在可以离开我了吧?”她压低声音说,清楚的听到门外侍卫的脚步杂沓声和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