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廷方面早有索家一族的名单,谁能有法子逃出去而不被发现?索芳是索家医术最精湛,且云英未嫁,是传承索家医术最佳人选,而索情是索丹青惟一的血脉。于是姑 侄两人连夜逃出了索府,而以索家忠仆母女两人代替被贬为贱民。
回首当时,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心酸史。
“师父,她……”虽后来知道自己和师父实为姑侄,索情仍习惯叫姑姑为师父。“她……前些日子过世了。我想……她是希望和索家人葬在一起的,这才将她的骨灰送回 来。”她红了眼眶。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她救的那名差些哭瞎眼的妇人竟就是索家庄的人,她才得 以把师父的骨灰送回来,又凭著莲型玉佩和索家亲人相认。
“芳儿,她……”索太君泪沾衣襟,她捧著女儿的骨灰,“芳儿,你终究也回到为娘的身边了!十七个年头了,咱们一别十七个年头,再见面时竟是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悲恸难忍。
索太君年纪大,加上悲恸过度竟一时昏厥过去。索情喂她吃下一颗宁神丹,扶她回房歇著,这才回大厅。
“老太君怎样了?”厅上的众人都表关心。
“我喂她吃了些药,正歇著。”然后她发觉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每一个几乎都病恹 恹地。“你们……怎么了?”
“听说索家庄来了个大夫,大伙儿就来看病。”一位索家的老妇说。
“索家不是曾是太医世家,怎……”索情一怔。是啊!先前那妇人说是索家人时,她也没想到索家庄该有大夫呢?
“老一辈懂岐黄的全死了,而且在朝廷常常派人监视下,岐黄之术根本没能传下来 。”有一老者难过得红了眼,“在索家庄一旦生了病就只能等自然痊愈,要不就只有等 死。”
打开医箧,先让为首的一位老者坐下,索情替他看脚伤。那拳头大的伤口发炎得厉害,血水、脓水和著流,严重的地方都见骨了。沉著心情、红著眼眶,她开始为伤口消 毒清洁,然后上药。
贱民的命真的如此不值钱吗?她索家有什么不对,竟要当贱民永不得见天!
她的心一直是平静无波,对谁都一样无好无恶,可是见到眼前这种情况,她不能不恨!不能不怪当年把索家逼到这地步的人。
身为索家的一分子,她没有理由让索家冤沉海底。钟国丈以女为贵,真没人动得了他?
第二章
“这草叫风尾草,具有消暑解热、清凉降火之效。”索情每拔一样药草就对后头替 她背药箧的妇人作一番解释。
那妇人李大婶即是当年代替索芳留在索府降为贱民的。
其实降不降成贱民对她而言也没差多少,横竖都是奴婢命。
李大婶将药草捆成一捆放入药箧,一面挥汗一面笑著说:“小姐真是得了索家医术 的真传,小小年纪懂得那么多,老爷在天之灵,若知道一定很高兴。”
“我爹爹……”她从来不知道索家的一切,对师父而言,教导她会所有的医理就是 一切,师父从不主动提起一丝一毫,大概不愿她知道太多痛苦的过去吧,难怪师父骗她 说她是捡来的孤儿。“我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我所知道最有医德的大夫了。他虽身为御医,每有轮休,他总是到一些乡村 地方为穷人看病、不索分毫。”每每一提到老爷,她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老天爷 真是没长眼睛呐!那么一个好人……当年小玉若不是他为她医治,早连小命也没了。”
“小玉?”
“是啊,就是我的大女儿,当年她代小姐留在索府的女娃。”
“怎么打从我到索家庄就一直不曾瞧过她呢?”同年纪的女孩儿,她何其无辜得代 自己留在索家庄?“我想见见她,对她当面道谢。”
“小姐怎说这话呢?我们母女俩当年若没老爷的妙手回春,早死在一次瘟疫中了, 索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她真挚的讲,“小玉,她被国丈府的人买去当丫鬟了。小玉 原本也不肯入钟府,可索家再不卖些人,就要活不下去了,逼不得已才……”
原来索家庄的年轻人都被卖去为奴、为婢了,怪不得整个索家庄只剩老人和年幼的 小孩。
索情沉默下来,心里难过得使她开不了口。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低垂著头采药草,不再介绍药草功效,心里沉痛地想著索家 的命运。
见她沉默下来,李大婶也没打扰她的思绪,偶尔一个抬头似乎看到林子尽头有人骑 著白马向这边奔驰过来。
“小姐,有人来了。”李大婶已经当了十来年的贱民,一有风吹草动她都害怕,生 怕冒犯了什么达官贵人,届时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咱们要不要避开一下?”一来是为 了不冒犯到一些大人物,二来是小姐长得太美,此时又没戴面罩,万一来者见色起了歹 念,那可不得了。
索情转过身欲躲开时,那马蹄声已清晰可闻,又往前走了数步,马儿却已绕到她身 前挡住她的去路。
一张优雅俊美的笑脸在春天的阳光照耀下,有如发光体一般教人移不开视线。妇人 从来没看过这般好看的公子,刹那间也不由得看傻了眼。待她低垂下头,那公子却不经 意地看了她一眼,如同藏了利刃在笑眸中的一眼。
“咱们又见面了。”萱雪寒一双眸子胶著在索情脸上。
“我不认识你。”上两回见他都是戴著面纱,他没道理一眼即认出她是谁。
对她骄傲的态度他不怒反笑。“就凭著你那医箧、那双怎么看怎么冷的双眸,以及 没人敢对我的无理傲慢,我就确定你是索情。”方才他走了一趟索家庄才知道她到这里 来采药。
索情一双眼看著前方。就算让他认出来又如何?“萱王爷,之前我救过你,后来你 也救了我,咱们算互不相欠了,你今天来找我,为了什么?”这男人最可怕的地方是无 论她怎么说他,他都能从容自若,最后动了肝火的一定是自己。
这么逗她很好玩吗?
听索情这么说,李大婶讶异得阖不拢嘴。眼前这俊美如天人的男子竟就是征北大元 帅萱王爷?她赶忙跪下,支吾了半天,“奴婢、奴婢……”
“你先退下吧。”萱雪寒的眼仍盯在索情倔强的脸上。
“小姐。”李大婶有些担心地看著索情,想告诉她,萱王爷不是她们贱民惹得起的 ,可在她面前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担心地看著她。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李大婶不放心地频频回首,好一会儿才走远。
“你三番两次的纠缠是为了什么?”索情有些懊恼的问,他的亲近令她害怕。堂堂 一个贵族身分的王爷亲近一个平民百姓都令人奇怪,更何况是一个贱民,他不是知道她 的身分了吗?
“我说过咱们还会再见面。”
“就为了一句戏言?”她看著他。
“我萱雪寒从不说戏言。”他脸上全无认真的表情。
恶少般的邪肆笑意直教索情想赏他一巴掌。
遇到这个人,她真的没办法维持她以往的超然态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索情 转身打算离开。
萱雪寒见状翻身下马,伸手往她身前一挡。
索情挥手一拨,两人就动手打了起来。
索情知道萱雪寒的武功不弱。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上一回他早该死在阎王笑剧毒 之下,可……他毕竟是元帅,一个元帅有能力运筹帷幄是一定的,但武功不及江湖中人 也不奇怪。
她的武功虽不至称霸武林,然而也称得上高手,可和他一交手,她却不出数十招就 略败下阵来,最后甚至被点倒在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全身动弹不得,索情不安的心 开始卜通、卜通地跳起来。
萱雪寒那张可恶又可恨的笑脸在她面前渐渐扩大,直到两人的脸不逾数寸,她甚至 因为感受到发自他身上隔著丝绸的热度而红了脸。
“你……”她困难的咽了下口水,倔强地咬牙又别开脸。
“想问我究竟想对你怎么样,是不?”他仿佛能读心语一般。“那又为什么不问? ”
“人都已经在你手上,你想怎样我根本反抗不了,问和不问结果都是一样,我何必 问呢?”
她的话逗得他哈哈大笑,“你让我更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了!你对事情的判断能力 一向如此令人激赏吗?抑或是对于你无法掌控的事就不再急于追寻结果呢?”
这个男人!索情以美眸瞪视著他。
“萱王爷,莫忘了你的身分,一个王爷和一个贱民如此说话不怕坏了规矩?”他不 要再接近她了!每每他一接近她,她心中就仿佛有某种未曾有过的感觉逐一被挑起。
她害怕那种感觉,拒绝去知道它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