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耳各戴了五只耳环,背心式的皮衣半敞,隐约可见底下厚实的胸膛上纹着一对凶恶的虎豹,狰狞的模样似乎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还泊泊泛着血水,仿佛才经历过一场街头恶斗,不及处理,便赶着来赴这场相亲宴。
「怎么回事?」崔羽忙掏出手帕为男人臂上的伤口止血。
「几个不识相的条子,我让兄弟们私下解决了。」男人开口,声音像冰一样冷。
「解决……条子……」一个抖颤的声音自崔羽背后响起;白先令因看见不该出现的人现身在他高贵的宴会厅里,正想过来赶人,不意竟听见如此骇人的消息。
崔羽眸底闪过一抹邪气。「外公,你来得正好,我跟你介绍,这是我的男人君则思,也是我黑虎帮旗下第一杀手。」说着,她推了身旁的男人一把。「则思,叫外公。」
「外公。」君则思低沉的声音像一记闷雷,打得白先令头晕目眩。
「崔羽……你、他……你们……」白先令就知放任两个宝贝外孙混黑道早晚出岔子,瞧,问题来了吧?但……天可怜见,他根本管不了啊!
「我们准备结婚,联手将黑虎帮壮大成世界第一大黑帮,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第一位亚洲教父。」崔羽再下一记猛药。
「孩子……」白先令脚一软,转身摇摇晃晃走向崔傲。崔羽和那个连警察都杀的可怕杀手居然连孩子都有了,这下什幺都完啦!现在,他只剩一个希望。「傲,今晚你就给我搬回主屋,从今以后不准再干那劳什子正义盟盟主。」他紧紧抱住崔傲,这仅剩的外孙,他再也不放手了。
崔傲脸色大变。「外公、老姊,你们……」难不成他被设计了?
「傲,好好孝顺外公知道吗?我们结婚去了,拜——」崔羽抛给他一记飞吻,拉着君则思往外走。
「老姊……」崔傲不甘心地追在她身后。「你不能这样……外公,你放开我,老姊要走了啦!」
「不放。我已经丢了一个外孙女,我只剩你了,傲。过去我就是太宠你们、对你们太放纵,你们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地跟人家混黑道,搞到现在……」白先令已有心理准备,未来的每一天里,他随时有可能从电视新闻上获悉崔羽死于黑街枪战的消息。那个外孙女算是完蛋了,所以崔傲……他死命拖住这仅剩的外孙。「傲,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准离开我身边,这回,我非捉紧你不可。」
「外公!」白先令的誓言让崔傲的脸色瞬间由黑变白。
「保重啊!小弟。」崔羽凑过身子给了崔傲一记颊吻。「外公和公司就全交给你了,拜拜——」
崔傲乘机拉住她的衣襟,压低声音。「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居然这样陷害我。」在已失先机的情况下,他不敢太过猖狂,唯有尽量压低姿态,请益解决之道。
「一天到晚被逼参加相亲宴好烦的。」崔羽小心避开白先令的耳目,对着崔傲轻言。
「你为了自由牺牲我?」崔傲咬牙。
「弟弟是生来干么的?」崔羽拍了拍崔傲的颊耳语道。「当然是为姊姊分忧解劳喽!」
「那我怎么办?」
「我有弟弟,难道你没有吗?」
崔傲将目光掉向宴会厅中的崔胤风,崔羽既然可以牺牲他、有啥儿理由他不能牺牲崔胤风?对,就这幺办!让崔胤风当替罪羔羊去。
白先令瞧他姊弟俩眉来眼去的,一颗心蹦上喉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你们两个别再搞鬼喔!真惹火我,我就对警察局长施压,让他再办一次扫黑行动,把黑虎帮和正义盟的人全扫到绿岛去。」
「外公若不怕赔上白氏,我也无所谓啊!」崔羽娇笑地伴着君则思离去,深知白先令将白氏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黑虎帮与正义盟的势力不小,白先令若想硬干,就得有赔上半个白氏的心理准备,白先令决计不肯,崔羽、心理笃定得很,因此玩得既疯狂又嚣张,压根儿不将白先令的威胁放在眼里。
出了宴会厅,来到停车场,崔羽忍不住仰首欢呼。「我自由喽——」
「那我走了,尾款烦请汇进『贩梦俱乐部』的户头里。」没错,君则思根本不是什么杀手,那一身吓人的行头、包括纹身与伤口也全是假的,不过是化妆技巧罢了!他只是崔羽雇来演出一场好戏,断绝白先令逼婚念头的演员。
「难得这幺开心,你现在就走多可惜,陪我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了不起我给你加钱。」她伸手将君则思推进身旁的宾土车里,完全没料到这一推、同时也推出了日后一场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
两年后——
瑞士山区一所疗养院里,一名苍白瘦弱的女子无助地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的模样儿显示出她所剩无几的生命一如风中之残烛。
崔羽站在病床边冷眼看着地;女子名唤李馨,曾是她最信赖的副手,高居黑虎帮副帮主之职,却在两年前叛离了黑虎帮。
但她没派人找,心思既离,就算把人找回来也没用,不过是多个麻烦;况且她混黑道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懒得在此花下太多精力。
可想不到,逃了两年的李馨居然敢主动与她连络,要求见她最后一面,是想告白忏悔吗?既然有悔,又何必当初,来不及了。
「有什么话说吧!」她冷言。
李馨未语先征。「对不起……帮主……」
「如果你只有这句话,那么我听到了,再见。」崔羽转身往外走,不欲与之多言。人类的劣根性,总是逞一时之欲,犯下无数错事,死到临头再来后悔,以为这样就能弥补过错,天真!
「请你等一下,帮主……」李馨挣扎着从床上跌下来。「帮主,我不敢求你原谅,可孩子是无辜的,我……恳求你,我只能求你了……
「孩子?」那两个字绊住了崔羽正欲离去的脚步。「你是什幺意思?」
李馨捂住脸,成串的泪珠纷然落下。「我……我对不起你,帮主,我……两年前,你与君先生订婚那晚,我第一眼见到君先生就好喜欢他,才会一时糊涂,对他下药;我以为只是一夜情,帮主必不会介意,可想不到……是报应,就那么一次,我居然就怀孕了,我也想过把孩子拿掉,却舍不得,我没脸求你原谅,也不敢妄想介入你和君先生之间,只好逃了。孩子生下来后,我本想自己将孩子抚养长大,奈何身子不听使唤,如今我已无能为力,唯有请求帮主念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分上,那孩子确实是君先生的骨肉,你就……认了她吧,我给你磕头……」
一时间,崔羽膛目结舌。她在说什么?孩子?君先生?两年前……
过往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翩然翻飞成影像,李馨的话唤回了那段她早已遗忘的过去,那是她被外公安排的诸多相亲宴逼得晕头转向时发生的事……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外公的逼婚,两年前,崔羽花钱上贩梦俱乐部请了一个男人……对了,他确实姓君,名字是……君则思。
她和君则思合演了一场订婚好戏,骗过外公,顺利地夺回她想望许久的安宁与自由后,便邀君则思上PUB喝酒庆功,偶遇帮中弟兄……记得那时,李馨好象也在其中,她们还一起喝了很多酒。
可是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喝得太醉,许多事情早已不复记忆,如今听李馨提起,才知道李馨对君则思一见锺情,那晚遂设计他上了床。
这对黑道中人来说不过是件小事,他们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事物从来不会客气,偷拐抢骗,无论如何,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类似李馨的行为她见得多了,也不讶异;但问题是,李馨怎会以为君则思是她的未婚夫?那不过是场戏,全是假的……啊!难不成他们喝醉酒后,又糊里糊涂地演了一回,导致李馨误会,然后……
崔羽目光投向跌倒在地的李馨,匆忙转身,弯腰扶起她躺回病床上去。「你说……你生了君则思的孩子?」
李馨低头抹着泪,同时伸手按下护土铃。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一名护士抱着一个哇哇啼哭个不停的孩子走了进来。
那刺耳的哭声让崔羽忍不住蹙起了黛眉。
护土面无表情地将孩子抱到李馨的病床旁放下,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李馨爱怜不舍地伸手抚向孩子粉嫩的脸庞。「娃娃乖,不哭喔!」她的低泣声和着小娃娃的尖声哭喊,交织成一曲惊天动地的催魂魔音,使得崔羽险些更抱头逃出病房。
「拜托!」崔羽低叹,走近病床,伸手抱起孩子。哭红了眼的小娃娃半点儿不似李馨,至于像不像君则思她就不知道了,都两年前的男人了,谁还记得住?不过这娃娃倒是生得标致,眉清目秀,日后会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祸水。「你希望我怎么做?」念在交情一场,她愿助李馨一臂之力,许这孩子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