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过了好半晌,一记嘎哑却充满温柔的询问声方才响起。「你们没事吧?」
「嗯!」她颔首,发现他额上的汗水似乎冒得太多了。「你呢?有没有事,」心头隐隐不安,他的脸……好象白了点儿。
「呵……」他笑。「还好。」不过声音有些虚弱。
「噢!」她明亮的俏眸瞪如铜铃,瞧见他天蓝色的T恤正逐渐被染红。「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天哪!挣出他的怀抱后,她才发现他的手、他的背,处处是割伤。
「别担心,你眼睛看到的都只是皮肉伤。」他一边安慰她,一边不忘哄慰给吓得失了神、正哇哇啼哭个不停的小娃娃。
「皮肉伤会流这幺多血?」他的蓝T恤都变成红色的了。
「真的,你该学着相信我。」他指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脚。「我真正严重的伤在
这里,我猜它不是脱臼就是断了。」要翻过大门外的矮阶滚进玄关可不简单,刚才是因为事态紧急,他才会想到利用跑步前冲的力道一鼓作气避入玄关。所幸结果还不错,让他们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一场死劫;不过他的脚却在过程中不小心与花冈岩台阶硬碰硬撞了一下,证明她家用的建材确实一流,半点没有偷工减料,撞得他的脚痛死了。
「君则思.」她低吼,这个王八男人,真想拍断他的脖子!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叫救护车。
第四章
阳台事件的结果是,君则思得到了三个月的休假,因为他的脚断了。
但同时,他也自周延的怨恨中获得解脱;崔羽非常恼怒周延将好好一幢别墅装潢成一处危险境地,不仅害君则思伤了脚、也使她和娃娃平白受一场累。
她决定改住到崔家大宅去,除了少风险外,还有个忠心的老管家会帮忙照顾娃娃,尤其正当君则思住院、而她完全拿娃娃没辙的情况下,任何帮手都是她视若珍宝的。
君则思非常开心。「你作了个明智的决定。」住院后,他就一直在想,娃娃究竟是如何溜到阳台上去的?那张原木制的婴儿床是如此地结实,床板四周还有高高的围篱,娃娃根本没力气掰倒它,再自己爬出来,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将她抱出婴儿床,企图陷她于危境。
再加上阳台栏杆的腐朽、黑虎帮适时发生危机,周延领人前去处理、别墅大门被上锁……」连串的巧合凑在一块儿,全要用偶然来解释,君则思打死不信。
「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那个地方。」而他那别具用意的口吻则令她不悦。
「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怀疑昨天那场意外。」连他这个外人都无法忽视的问题,他不相信她没注意到。
「你想说什么?我的人制造了那桩事故?」她挑眉,一张艳丽娇颜布满危险。
他立刻明白,她并非愚昧的看不出问题所在,她只是盲目的护短。
「你自己心里有数的事,又何必非要我亲口说出来?」他冷笑。
她水灵的眸底窜出两簇火焰。「听着,君则思,我很感激你昨天救了我,但那不代表我赋予你权利来批评我做事的方法和我的人。」
「我批评了吗?」他摇头。「崔小姐,你不必为我刚好戳中你的痛脚而发火,困为我压根儿没打算插手这趟浑水。」
「你……」崔羽气结地瞪眼,只因他说中了每一件事。
她一直晓得周延不喜欢君则思与娃娃,他觉得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他在帮里的地位。
但她没料到周延会以如此激烈的手段来排除异己;她想过要质问周延,却又念及他对黑虎帮的贡献而有所迟疑;除了有些自私外,他其实是个满不错的人。
最后她选择了将整椿事故视作一场意外,并当那些过度巧合的问题不存在似地搬离了黑虎帮总部,还周延一份安全感,但愿他会想通,该他的东西,任何人都抢不走。
她希望整件事情就此落幕,任何人、包括当事者君则思都不准再提此事。
君则思看穿了她的心思,深邃的眼底漾着一分体贴。「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无聊到去掀起一场风波,那你是多虑了,我向来没有翻旧帐的习惯,并且很乐意看见已返去的事被彻底掩埋、永不见天日。」
她深深地望,他好半晌,感觉他心底的宽容从那纠缠的眸光中笔直射进她灵魂深处,撼动了她的心;如果周延有君则思一半大方,今天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她想起他昨日的护卫,一个会舍命保护女人和小孩的男人,绝不可能是坏人。
或者她该对他吐实了,继续瞒着他娃娃的身世并不公平;况且娃娃的认养手续不能再拖,律师告诉她,因为她未婚,不符合法律上的认养标准,因此有许多关节必须打通。
这一点她倒不担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律师也说了,会想办法替她弄到认养资格,然后,只要他再签个名,娃娃便能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女儿。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深吸口气,她有了决定。「不过在听之前,我想要得到你的谅解。」
他瞧见她眼底的认真,心律顿时失控,她终于要告诉他娃娃的事了吗,
「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只要她说的是实话。
她垂眸,沉吟片刻。「娃娃是你的孩子。」
君则思闭上双眼,用力地喘了口大气;尽管是早已猜到的事,但亲耳听见她的证实,那冲击仍然直击心头。
「是两年前你雇我假扮你的未婚夫时发生的事?」
她点头。「记得那夜事成之后,我请你去喝酒庆功吗?」
「嗯!在PUB里,我们还遇到你几个朋友,大伙儿一起疯了一夜。」
「我那些朋友其实就是黑虎帮的帮众。」她将李馨对他下药、后来逃到瑞士产子,最后病故的事说了一遍。
君则思握紧拳头,冷峻的五官平板如昔,但黝黑的双瞳里却狂涌着愤怒、不甘、惶然……等万种情绪。
「李馨不是故意的,那晚她喝了酒,微醺中爱上一个男人,没有多加考虑便动了手,事后,她也一直很后悔。」
「无心并不能挽回一件已发成的错误。」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之后,他多痛恨自己的失误。他是名厨师啊,虽然当时还只是饭店里的三厨,但身为厨师,对于何种食物该有何味道不是应该了若指掌吗?而他居然会笨到被人在饮食里下了药仍毫无所觉。
那件事不仅打破了贩梦俱乐部坚守多年的原则,更粉碎了他的自尊,他没有资格当厨师,因为他是个连食物的味道都分辨不出来的笨蛋。
「别忘了,你答应过给我一个谅解。」崔羽沉言。
他一怔,原来她要求他的谅解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替李馨求的?
「你想反悔吗?」她问。
他终于明白她是个多么重视情义的女子了。「我从不毁约,李馨的事……就这么算了。」那个他一无印象的女人终是他女儿的妈,看在这一点的分上,他愿意遗忘李馨所造成的伤害;既然娃娃的身世已经明朗,验DNA的计划也得取消。
「我代李馨谢谢你,另外,我希望你承认娃娃,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毕竟在这整件事中,你算是个受害者,过多的要求对你而言并不公平;只是娃娃终究是你女儿,你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为她多付出一些关怀吗?」
「我当然会承认娃娃,但我不懂,是什幺原因让你以为我不想对娃娃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因为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会结婚,组织一个家庭,再生育更多的子女,到那时,娃娃必会成为你的阻碍。」崔羽既已答应李馨照顾娃娃,就不许有人将娃娃当成一颗麻烦的皮球踢来踢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承认娃娃,然后由我来认养娃娃、将她抚养长大,你只要偶尔来尽点做父亲的责任就够了。」
这是哪门子道理?他年轻,将来会结婚,她就不会吗?别忘了,他们同年,并且一样未婚。
「那你呢?!你确定你未来组织的家庭必不会与娃娃起冲突?」
「当然不会,先甭说我对婚姻兴趣不高,就算有一天我真想不开,要结婚了,也绝不选会介意娃娃存在的小器男人。」
「那你又凭哪一点认定我会选择那种小器的女人为终身伴侣?」
她终于听出他话里的恼意,心头猛然一震。「慢着、慢着,你该不会是想把娃娃带走吧?」
「我是娃娃的亲身父亲,我看不出我为什么不能带走娃娃?」
「你怎么能?」她跳脚。「娃娃是我的,李馨死前将她托付给我了。」
「我该说什么?!感激这段时间你对娃娃的照顾,但娃娃可不是玩具,她是活生生会哭、会闹的婴儿,在她出生至今的一年半里,她并未得到完善的照顾,而你说要抚养她,我请问你,你要怎么照顾她,你甚至受不了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