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一笑,“哪来那么荒唐的理由?看来我能影响你的,终不及其他两位师父。”
“物以类聚嘛!你都说了,他们是大邪门,我是小邪门。”毒师父说,她只要好好学药师父的医术就好,可别学他的死脑筋、固执脾气。像他这样成天满口仁义道德、杞人忧天,背负太多不该背负的事,怪不得会越来越驼背。
长叹了口气,她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虽不苟同,可也不能否绝她是出于善意。
“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成了。”
“是。”呼!和药师父在一块真的好……痛苦,可为什么她每每有心事的时候,又只会告诉他呢?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东方允说:“对啦,前几天我到城里,在客栈里救了一名身中你毒师父的‘恋恋茅坑’的年轻公子,你毒师父已许久不涉红尘恩怨,所以我想那八成又是你的杰作。”他看到那年轻公子时,他已下痢了数天,好好的一个俊俏郎,脸色苍白得像七月半出来的鬼,可怜!
乔宝的毒师父老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药,而这孩子偏偏对什么事都有天分,使毒更是有如吃饭。
“恋恋茅坑”?她心中一惊,不会吧?那么巧!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整人了,五六天前才手痒又立刻给师父知道。
“我……”要是其他师父问,她一定装死到底,可此刻面对的是最了解她的药师父,她只得把头压得低低的,十指因紧张而绞在一块。
“按照往例,你得泡药池一天才准起来。”这是他和乔宝自小就定下的规矩。
为了防止她动不动就使毒害人,他曾与她约定;不准杀人,而要是她使毒给他发现了,她得泡药池一天。
乔宝小孩心性的喜欢使毒整人,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危及对方性命,则不在他的允许内。
再因她自小就讨厌泡药池,除了药池药气冲天,药气运行于体内时,行经一些窒脉之际,肉体的疼痛是免不了的。基于警告她别乱使毒整人,又期望她多泡那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药池,师徒俩约定好,要是她使毒给他发现了,就必须妥协。
“师父,我……”可不可以不要泡啊?泡药池又臭又不舒服,每回待在里头,她都以为自己无法走出来了。
东方允看了她一眼,“莫非那毒不是你下的?”
“是……可是……”
他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在她未把话说完之际,他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你一向是个有骨气的丫头,我相信你说得到做得到才是。”
即使非常不愿意,她也只得点了头。
“对了,待会儿我要上山采药,这里的一切你就多留意些。”
“喔,师父,你打算去多久?”上山采药快则当日往返,慢的话,也要数日才能返回。
“有些药材缺得紧,这回只怕两三日内回不来。”
“知道了,师父保重。”
“你也小心些。”
目送他离开后,乔宝叹了口气,无奈的往后边的练丹房走去,边走还边抱怨,“泡一天呢!一层皮掉了不打紧,也许连骨头都化了。”
虽然如此,她答应过药师父的,自然得做到。
看着眼前药味重得吓人、黑抹抹的药池,她直叹气。“才多久没泡,池子里的药味好像又重了些。”赚归嫌,她还是乖乖的宽衣解带,噗通一声便往池里跳去。
“又臭又不舒服。”都已经认命的下了水,一张小口仍忍不住抱怨,“真不是人待的!就不信泡久了真能脱胎换骨打不死。”
因她动作荡漾的池水,在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她低下头有趣的看着池水在胸前升降的样子。这才赫然发觉,原本平坦的胸前似乎有些不同。“原来这里真的会长大呀!呵……真有趣。”
正啧啧称奇之际,外头忽然有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
“请问有人在吗?”似乎见里头没人回应,年轻男子又唤道:“请问东方大夫住这儿吗?”
“这声音……在哪儿听过呀?”想了想,废话!很多病患都是这儿的常客,她自然不陌生。
“东方大夫在吗?”对方往后走来。
乔宝也没多想便高声应道:“我师父上山采药去了,若是拜访请改日再来,若是看病我看也一样。”师父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帮忙看诊把脉的。
“有人在吗?”
这聋子!乔宝原本想回以更大的声音,可……
等一下!这声音……她想起来是谁了!不就是那被她下了“恋恋茅坑”,差点成为史上抱着茅房以终的钦差大人,那个刻着“代天巡狩”玉印的主人吗?
完啦!仇家找上门了,该怎么办才好?要是给他逮着了,不死定才怪!
啊……不管了,先躲再说……
原来来者真的是裴雪。他于前几天受惠于东方允,待他病愈后,即向人打探他的住所亲自拜访,走了大半天的路程才知道他住得偏僻。
方才他在前方叫唤,隐约听到后院有声音传到,于是他便往后院来。
前方有扇半掩的门,里头飘出阵阵和着浓郁药香的白烟。裴雪抬起头,看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的红色牌匾——练丹房。
“东方大夫……”唤了声无人回应,他大胆的伸手推门而入。
“有人在吗?”充满药味的白烟充斥着整个练丹房,他伸手挥了挥白烟,讶异正前方有个容得下数人的大池子,里头有着黑若墨色的药汁,白烟就是自池中飘出来的。
门推开后,白烟迅速散去,原本充满水气的屋子渐地看清楚了。
他发现屋子里有瓶瓶罐罐,除此之外,里头根本没人,“没人在吗?”可方才他明明听到有人回应他。
难道是他听错了?“有……”正欲开口再问时,赫然发现池子旁的木椅上放了几件补丁衣衫。
池内有人?他狐疑的往墨色的药池里望……
水波平静,并无人在池里的样子啊,四下张望了一下,他看到一座形状十分特别的炼丹炉,于是好奇的走过去端详一番,这一伫足又好一会儿工夫。
正当他聚精会神的研究那丹炉的构造之际,忽地身后的池子好像有了动静,一回身便看到池面正飘浮着一头黑发。
裴雪急忙一把将药池里溺昏的人往外拉。“小兄弟、小兄弟你醒醒呐!小兄弟……”他轻拍乔宝的脸,见她仍昏迷,只得试着将她腹中的水给逼出体外,当视线往下,看到她胸前隆起的女性象征时,才知道他唤了半天的“小兄弟”竟是个姑娘?!
即使面对的是未发育完全的小娃儿,他的脸仍是红了。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他没让自己多想的决定先动手救人再说。
男女是该有禁制,可较之人命就微不足道了,且不说今天只是个小女孩,即使是一般姑娘他也会以救人为先。
裴雪深谙水性,因此十分清楚溺水者的急救方法,在他一番努力之后,乔宝总算嘤咛出声,痛苦的一串急咳。
此时正值十二月天,不赶快换件干衣服是不行的,于是他动手帮她将搁在木椅上的衣服替她穿上,还来不及系上衣带,他的手被拍了开。
“你怎么会在这儿?”乔宝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裴雪时,吓得急急忙忙的坐了起来,由于她的动作,身上的衣服整个敞了开来,可她浑然不觉。
方才她闲气躲在药池中那么久,仍躲不过这家伙吗?
裴雪看着她敞开的衣襟有些尴尬的别开眼。这丫头怎么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说话?仿佛他们早见过面了。“你方才在池中溺水,我将你捞了上来。”
“我会溺水还不是拜你之赐!”他以为这样说,她就不会找他算账了吗?
她不知道豪放或反应慢的没有整衣敛襟,任由胸前的白皙袒露,害他一双眼睛无处落脚。
一个小女娃的胴体自是引不起他任何遐思,可自小受了“非礼勿视”的教养,不免感觉尴尬。
“拜我之赐?”
还装!乔宝横了他一眼说:“如果你不出现在这儿,你想我会傻到将头埋进药池里吗?”不上道的家伙,也不想想人家躲他躲成这样,他还非得等人溺昏了再动手打捞看个究竟才甘心。
没人性的家伙!
“你是说……你是为了躲我才溺昏在池中?”他真的很不明白。“咱们有什么过节吗?”他打量着她,想不起来彼此怨结何时。
“你不是为了想要玉印才找上门?”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雪眯了眯眼仔细看着乔宝,终于从声音和身形认出这丫头就是前些日子偷了他玉印的小乞儿!
好啊!他原本没认出她,那天在暗巷中虽曾近距离看她,可毕竟光线不足,再加上那时她脏兮兮的脸和现在这眉清目秀、娇俏可爱的样子,真的有很大的差别,更何况他今天是特地前来拜访东方大夫的,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