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同情心对于一个医护人员而言并不是好事,可一个连自己都不识得的失忆病患,出了医院,能叫他去哪儿呢?
不管了!就说他是她的朋友吧。这么一来,除了有较充裕的时间弄清楚他的身份外 ,在最坏的打算——必须收留他时,也可以有个借口。
“喔,放心吧,他没事,不过,可能暂时会不记得你这个朋友就是。”
“嗯。”
此时站在邵绿乔身边,怒火仍未消散的罗芝芳想到方才推过她眼前的伤患。那伤患全身缠满绷带,脸上涂满红红绿绿的消炎药水,模样滑稽好笑,于是她讪讪然的开口, “那全身上下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的男人和你倒挺相配的啊!不会正好也是个乡巴佬吧?
”
她想到了上个月古有基在婚礼上安置的电视墙上的话,残忍的道:“你不会真的被古医生给料中了,模样土气可笑的女人,只配得上乡巴佬!”
“罗医生你……”她的话连事不关己的陈医生都觉得太过份了,正要说些安慰邵绿乔的话,她自己却先开口。
“古有基料得再准,也没你的铁口直断厉害!”她的脸上像覆了百来层冰霜,“方才那位伤患不但是我的朋友,还在上个星期和我订婚了,若不是他现在出了些事,我们还打算两个月后要结婚!”
豁出去了!管他撒了怎么样的漫天大谎。光是看到罗芝芳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她心中就感到无比痛快。
“方才那个人……是你的未婚夫?”除了罗芝芳惊讶得张大了一张嘴外,陈医生也吃了一惊。“你不是才和古医生……那个……怎么马上又有未婚夫?”
“是啊,缘份可真难说!”邵绿乔对著陈医生一笑,然后转向罗芝芳皮笑肉不笑的说:“罗医生,三十四岁了呢!不加些油可不行了。”罗芝芳最怕别人拿她的年龄作文章,她既然不怕伤害别人,自己对她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是男人拿来打赌的对象罢了。”罗芝芳恶毒的又将往事重提。
“那也胜过某些女人,男人连拿她来打赌的兴致都没有。”
“你这丑八怪,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不想再继续这除了谩骂之外,完全没有建树的对话,邵绿乔耸了耸肩。
“若没事的话,我先失陪了。”她冷笑的睨了一眼脸色气得发青的罗芝芳,“生气 快老,你已经没本钱生气了。”说著,她迈开步伐离开,留下仍未从惊讶中抽离的陈医 生和尖著嗓门叫骂著难听字眼的罗芝芳。
***
这里是……因眼皮擦伤而未能全然张开眼,官日晞眯著眼打量周遭,心中有几分错 愕,刺鼻的药水味令他略微皱了下眉。
不知身处何处的他一直到略微移动身子,由身上传来的剧痛和看到手上的绷带,这 才弄清楚状况。
天,这里是医院!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有些纳闷的回想著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记得是和Peter到PUB喝酒,由 于当时的兴致不错,平日不贪杯的自己多喝了些,两人喝了近三瓶轩尼士,然后……他 在喝得步伐不稳之际仍坚持自己开车回海边的别墅,之后呢?之后……很显然的,他当 时的坚持是愚蠢的。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际,病房的门悄然被推开,一发现有人进来,官日晞下意识很快 的闭上眼,当脚步声停在病床边时,一股属于女性的幽雅气息随之拂来。
邵绿乔在官日晞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的开了口,“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知道撒谎是一件既卑鄙又无耻的行为,尤其是在你丧失记忆之际,可是我……总之 ,对不起。”
她确定这些话是要对他说的吗?不会是她认识的人此刻和他一样,包得像个木乃伊 ,她走错病房认错了吧?官日晞暗忖。
含著深深歉意的甜美嗓音,和令他摸不著头绪的话让他对身边的女子实在好奇到极 点,于是,他睁开了眼一个阿姊级的女人就坐在他身边,此刻正双眼无神的盯著他胸前 的绷带发呆。
呃……被一双死鱼眼瞪住的感觉……很不舒服!
因为邵绿乔心事重重的想著心事,没注意到官日晞已经醒来,这也给了他一个将她 打量清楚的机会。
这个一身古板打扮的女人……不!除去那副黑框眼镜和阿嫂头,这女的年纪应该不 大,而且应不难看才是。
若是摘除掉她身上那些“行头”,她起码比现在这个样子年轻个十岁。他官日晞在 女人堆里打滚惯了,看女人一向少有看错的时候,这女的也不会例外。
可现代女人不一个个虚荣、爱美,想尽办法使自己由凡人变天仙?眼前这女的倒有 些反潮流,抑或她觉得这样比较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她的怪异举动著实引起他的兴趣。
通常一个女人打扮自己,吸引异性的注意都来不及了,她居然刻意丑化自己,原因 是什么?很耐人寻味!
怪了!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愈看愈眼熟?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吗?不!他这个人的 记忆力一向不错,一旦让他觉得眼熟,他们就一定不是初次见面。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们在哪儿见过面。
官日晞这么想著,嘴巴也管不住的开了口,“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
不经意的,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前配戴的识别证上。
邵绿乔?
这女人除了长得眼熟之外,名字倒是陌生得很。
他喃喃自语似的问话,令正想著心事的邵绿乔吓了一大跳。
“你……你醒啦?”
官日晞没理会她的问话,迳自问著想弄清楚的问题。“我们认识?我觉得我好像在 哪里见过你。”
他此刻虽是缠著一身绷带的狠狈样,双眸也无法完全睁开,可锐利的眼神却毫不逊 于平日,略带探索打量的模样令邵绿乔心跳乱了频率。
“你……”不擅说谎的她,面对他的突然问话时乱了思绪,还来不及想好怎么应对 ,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有人替她接了话。
“你当然不会是第一次见过她!”罗芝芳讪讪然的走进来,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病 床上的官日晞,“你们可是未婚夫妻呢!”
“未婚夫妻?”
不会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他打从十二岁开始交女朋友,从来没想过身边会有未婚妻这号人物。
女人对他而言只是廉价的暖被工具,有朝一日他也许会娶妻,那也不过是为了利益 关系的手段,抑或生下子嗣的需要罢了。
似乎听出官日晞语气中的疑惑与不信,罗芝芳又说:“是啊!她是你的未婚妻,你 现在正在丧失记忆中,难怪想不起什么。”
未婚妻?丧失记忆?经由她这么一说,他几乎可以把早先时候邵绿乔口中的歉语和 丧失记忆串联起来。
这群两光医生八成认定他丧失记忆,而那名叫邵绿乔的医生又对外说他是她的未婚 夫,才会引起这种误解。
半路乱认亲这种无聊游戏一向不为他所喜,更何况这次扮演的角色还是人家的未婚 夫哩!这就更不好玩了,只是……这名叫邵绿乔的医生干啥没事找个未婚夫?官日晞垂 眼打量了她一番。她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爱撒谎的人,他对她撒谎的背后动机十分感 兴趣。
“罗医生,我想他才刚清醒,不宜让他过度劳累,咱们先出去吧。”邵绿乔总觉得 官日晞看她的眼神太利、太精明,时时充满探索意味。一个丧失记忆的人似乎不该有那 么清澈澄明的眼光,她……害怕他的眼光。
是她多心了吗?
“什么他不他的,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不会连自己的未婚夫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
“他……他姓尹……名然!”匆促中邵绿乔随便胡诌了个名字。
一听对方的名字,罗芝芳不禁又睨了官日晞一眼,皱著眉道:“人长得畸形,连名 字也奇怪。”
畸形?!官日晞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畸形来形容他。他是长得像钟楼怪人?还是像“ 必刁”?否则这女人干啥用畸形来形容他?
他发觉眼前的两个女人似乎挺不相容的,不过不相容是她们家的事,拿他当牺牲品 有失公道吧?
他懒懒的瞥了眼罗芝芳的名字,冷然开口,“名实相符好歹好过名实不符吧!有些人名字取得好,本人的长相却叫人大失所望。”
“你……”罗芝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又转瞪向邵绿乔,“你最好祈祷你的未 婚夫赶快恢复记忆,免得你二度成为弃妇!”
邵绿乔知道她骂不过人家,因此迁怒他人,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是我的事, 你就别费心了。”
罗芝芳心想此刻在这里占不了口舌上的便宜,顿足生气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