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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楞地接过话筒,却不晓得该打给谁?

  我公寓里的小狗“希望”?

  “我自己一个人住。”我把话筒挂回去。

  “你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吗?”酒保又说。

  我摇了摇头,手上的皮夹没抓稳掉在地上。我伸手拾起,看到一张名片。

  我抽起那张名片,再向酒保借了电话,拨了上头的号码。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颤抖。

  我持着话筒,听着那头传来的电话铃声。

  “喂,我是沈恕尧,现在不在家——”

  “怎么了,没人在吗?”酒保看我挂回话筒,比我还关切地问。

  “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淡漠地说,转身走出酒吧。

  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

  走过这么冷清的街道,雨的缘故吧!

  街灯在雨雾中,光晕照得蒙蒙一圈。

  这雨下得有些讽刺。

  “雨珠不断地滴落在我头上,别以为我这是在哭泣。”我喃喃地念着一段译诗。

  对呀!我没有哭泣,是雨,那些湿了我的脸庞的是雨。

  我想见他。好想、好想。

  我掏出他给我的那张名片,默记了印在上头的地址。

  拦下一辆计程车,我躲进后座里,向司机报了沈恕尧的住处。

  那司机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想是怨我湿淋淋地弄污了他的车厢。

  我偏过头去,把视线调往窗外。夜深,我看见车窗上映着一张模糊的脸。

  “停车——快停车!”我突然叫住司机,待车紧急停住。我冲出车外,胃液翻搅,一阵酸呕,我忍不住吐了出来,大概是胃里的酒精作怪,我吐到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小姐,你还坐不坐车啊?”司机摇下车窗,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我忍住欲起的呕吐感,摇了摇头,付了车资,看着黄色的车影扬长而去。

  王八蛋!我该吐在他车里的。

  待酸呕稍平复,我试着辨识自己身在何方,惊异地发现沈恕尧的住处就在附近。

  找了二十分钟,我终于找到与名片上地址相符的门牌。是一栋三层式的公寓,大门深锁,没有人在家。

  我蹲在他的大门前,觉得好累好累,整个人像要虚脱了一般。

  他不在家,是早知道的了。我不知道还来干嘛?我只知道我想见他,这辈子我不曾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这几天他上哪去了?都没见到他人影。

  我的头好重,我用手支撑着,将脸埋在掌心中,觉得又冷又热,又轻又重,我要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难受。

  “杜秋,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努力地想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看他,只有他会这样叫我。

  可是他不是不在家吗?管他的,有见到他就好了,我要回去了。

  “老天,你喝酒!”

  “对呀,好贵哦,一杯两百块。”我咧开嘴笑道。

  “你怎么全身湿答答的?”我感觉他触了触我额头,一双温暖的手包住我的脸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昏沉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觉得他的肩膀靠起来好舒服。

  “见到你真好,我要回去了。”我推开他,站起来才走了一步,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滑倒在地上。

  他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打开门连搂带抱地将我扶进屋里,我看到铺着地毯的地面,笑嘻嘻道:“我好像醉了,不好意思,今晚跟你借块地方睡。”说完,我便蜷在地板上,抱着身子想合上眼。

  “别闹,杜秋,快起来,这样会着凉。”他将我摇醒,拖着我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将我丢到里面,又拿了一条毛巾,沾湿后,在我脸上擦擦抹抹的。

  过重的力道让我不禁皱紧了眉头,昏昏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他好像在生气。

  “沈——,”我扯住他的衣襟。

  他将整条毛巾盖在我头顶,捏捏我的脸颊说:“衣服我放在架子上,快把自己弄乾净,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他站起来,走出浴室,随手将门带上。

  头上的毛巾滑进水中,原本冷颤的肌肤因为泡水的缘故,逐渐驱除了寒意。

  我垂下头,褪下身上的衣物,将整个身子埋进温热的水中。

  “杜秋,你睡着了是不是?”沈恕尧敲着门问。

  “没有。”我懒懒地答应了声。

  穿上他帮我准备的衣物,过大的男衬衫罩在我身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我捉起袖子嗅了嗅,闻到类似薄荷的味道——这就是男人味吗?

  裤子也太长了,我卷了两、三褶才刚好到脚踝。

  将我换下来的衣服丢进干衣机后,我才走出浴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出来便指着他面前的位子,指示道:“过来,坐这。”

  我温驯地依言坐在他指定的位子,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是菊花茶,有醒酒的功效。我啜了口,咕噜一声便全灌进肚里。他又帮我重新添满,这次我只喝了一口。“全喝掉。”他双手环在胸前,盯着我道。

  “我讨厌菊花茶。”我将杯子搁在隔着我们的小桌上,瓷制的茶杯碰到玻璃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锤响。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则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墙上的时钟。

  昨天,已经结束了。今天,才刚刚开始不久。

  “我很累了,能让我借住一宿吗?”

  沈恕尧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扳回我的脸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他箝住,被迫直视他逼近的脸庞。

  “一件让我昨天很伤心的事。”我决定保留内情。

  “哭过了?”他抚了抚我的眼角,像是要察看有无泪水的痕迹。

  我点点头。“我是爱哭鬼。”

  “那真是可借,肩膀没有借你靠。”他促狭道。

  “对呀,真的好可惜,下次我掉眼泪时,你的肩膀还愿意借我吗?”我垂着头问。

  “那有什么问题。”他大方道。

  “现在可以让我靠靠看吗?”我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闻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薄荷味。

  他伸手环抱住我,我闭上眼,醉在他给予的温柔中。

  “能让你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我抬起头,看着他怔楞的表情。“你说我们很像,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我想看她。”我对他提出无理的要求。

  他迟疑了好久,才从脖颈上取下一条项练,椭圆形的坠子,是可以装相片的空心坠。他一言不发地将它递给我。我打开它,眼帘乍映一名美目流盼、巧笑倩兮的女孩。

  “你说谎,我们一点都不像,她比我美得多。”

  他收回项练。“对,你们不像,只除了这里——”

  他点了点我的眉心。“还有这里。”他的手指往下移,轻轻碰了我的唇瓣。

  我心一惊,忙别开头,但是陡突的心跳声却泄漏了我的慌张。

  我似乎……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 * *隔天一大清早,沈恕尧来叫醒我,我告诉他不想去上课,他居然没多说什么,只道:“快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等我赖床赖够了,换上自己的衣物后,沈恕尧已经做好了两人份的早餐等着我一起吃。

  我本想谎称宿醉继续赖在床上,可是这是他的地盘,我不好太嚣张。

  我边咬土司边打量他的屋子。“这房子是你的?”

  “只有一楼是,本来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前几年移民到国外,我便把它买下来,上课也方便。”他看向盘内的荷包蛋。“不吃蛋?”

  “不吃没熟透的蛋。”我更正道。

  他微微一笑说,“真难养,你爸妈真伟大。”他拿起盘子,走进厨房里。

  一分钟后,他将一个全熟的蛋摆在我面前。

  “这不是你家?”我叉起盘内的蛋,夹进土司里。

  “我住台北。”

  “到南部教书?”我好像在做家庭访问。

  “自由。”他淡淡地说。“怎么,想嫁我不成?问这么多。”

  我呐呐一笑,不答话。

  吃完早餐后,他带我到他先前所谓的“好地方”。

  “公园?”我被他骗了。

  早上九点多,设摊的小贩逐渐云集。

  他带我四处逛着,最后在一摊贩售风筝的摊位停下来,指着一个五彩缤纷的大风筝,问我想不想要。

  我点头说好,下一刻,风筝便跑到了我的手中。

  这公园有着一大片的草地,因为不是假日的关系,人并不多。

  天空因为昨晚雨水的洗涤,今早看来显得格外乾净。

  “天气这么好,适合放风筝。”他在一旁催促着我将风筝放到天空上去。

  我迟疑地看他,他反而讥笑我没本事。

  我望着蓝空晴天,再看着手中色彩斑斓的风筝,扯了扯线,小跑步起来。

  开玩笑,放风筝这种雕虫小技若难得倒我,我就不叫杜秋凉。

  不一会儿,苍蓝的天空上便多了朵炫丽的彩云,我得意地朝沈恕尧大喊,看他还敢不敢取笑我。

  我引着线跑到他旁边,一阵风来,我赶紧放线,风筝在我的掌控中又飞得更高、更远了些。

  我不禁得意地大叫:“看,你看!飞得好高呀!好像要跟那架飞机撞上了。”我指着头顶上飞过的波音七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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