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药,凝烟趴在床畔,彻夜呕吐,呕得像连心肝都要吐出来,到最后,她挂在床沿,虚弱得像被人硬生生扒了层皮,身体都空了。
这折磨都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所给的啊!凝烟俯在床沿,苦苦挣扎,逼自己撑下去。
好不容易吐得干净,抱禧扶她躺好,又开始盗汗,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灼烧,她不断冒汗,花毒随着汗水点点滴滴排出体外。
凝烟热得头昏目眩,好痛苦,她受着煎熬,还不时问着身旁的抱禧:「雷魈呢?他怎么样了?活下来没有?」
「师父在照顾他,你不要担心。」抱禧看她脸颊烧红,长发湿透,担心道:「你要忍耐,一定要撑过去……」说完,他忍不住哭了。好惨喔,一定很痛苦,那都是好毒的药,像她这样纤弱的身体怎么熬得住?
听见这孩子为她哭泣,凝烟苦笑,虚弱地道:「这样很好……」挣扎着,睁开眼,看抱禧一眼。「我觉得……舒服多了……」
真的,像一并把对邵赐方的感情都排尽了,她闭上眼,静静流汗,把毒释放,也把余情释尽,她会记取教训,爱错一个人足以致命,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死里逃生!
这情路之险,真是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要糊涂地堕入情网。
天将亮时,凝烟睡了,她还有呼息,她坚强地活下来了。慕容别岳过来探望,抱禧笑了,拉住师父袖袍。
「她没死,真不敢相信。」那么毒的药呢!
慕容别岳缓了脸色,笑道:「雷魈也活下来了。」方才帮雷魈清理伤口,发现他好得很快,气息也稳住了。
慕容别岳俯身拨开凝烟的眼睫查看,又按住她的手腕诊脉,然后回头望着抱禧笑道:「抱禧,这两个人的命真硬。」
「是啊,她刚刚吐得半死,还问我雷魈如何了。」
「哦?」慕容别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样啊。」
抱禧拉拉师父袍袖,要师父蹲下。慕容别岳弯下身来,抱禧附在他耳边悄声问:「她是不是喜欢雷大爷?」
慕容听了哈哈笑,揉揉徒儿的头,牵了他走出房间。
「是雷大爷喜欢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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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的时间,慕容别岳治好凝烟。雷魈在得到珍贵药材的调养后,也保住性命,现在只等他醒过来。
凝烟因为内疚,自是日夜陪他左右。她跟慕容别岳学换伤药,亲自帮雷魈缠换绷带。日夜不休地看顾他,困乏了只趴在桌上稍眠一会儿,一醒来便又坐在床沿伴着雷魈,亲眼看着她扎出的伤口,一天天密合。
夜里睡下着,她借来针线,缝缀雷魈因打斗而撕裂的黑袍。没亲手做过女红,缝得不好便又拆了重新再缝,重复几次,总算把黑袍缝得瞧不出破处。
教她缝衣的抱禧,看了成果直赞。「学那么快,你有一双巧手呢!」
凝烟打了火石,点亮烛台。抱禧帮师父检视完雷魉伤口,踅返桌前,拿出件东西放在桌上。
「这让你保管,是雷大爷的东西。」又问她:「怎么弄的?改天也教我。」
凝烟瞅着并放桌面上的两颗盐梅,回忆袭上心头,怔坐着,没搭腔。
抱禧又问:「雕这个很难吗?」
「不难,只需勤力。」凝烟苦笑,原来他一直收着。
抱禧又叮嘱:「师父要你别太累了,今晚抱禧帮你看顾雷大爷。」
「不。」凝烟想也没想就拒绝。又问:「他快醒了吗?」
「这个喔……」抱禧抓抓头发。「师父说他连着刀伤两回,元气大伤,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至于什么时候会醒,师父也没个准儿。」说着,又待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出房门时,他将门虚掩上。
夜更深沉了,守在外头的豹儿,顶开门溜进房里,在凝烟足边蹲伏下来休息。
凝烟直瞅着盐梅发呆,想起与雷魈相处的时光,心里感动,但又强抑住骤升的情愫。一再告诉自己,只待雷魈醒来,她就下山去宰了邵赐方那混帐,这次绝不拖累雷魈。
她又低头,望住黑豹,柔声问:「豹儿,豹儿,你闷吗?」
豹儿张口打了个呵欠,凝烟从怀里拿出玉梳,离开椅子,蹲下,帮豹儿把毛发梳亮。
又问它:「咬人是什么感觉?我真希望能有跟你一样利的牙,一口咬死那个负心汉……」豹儿听了回头舔舔她的手。
刷着它的背,凝烟又说:「你说你的主子,还要睡多久?你说他现在闭着眼是不是作梦了?」她叹息,拍拍豹儿。抬头,铿!玉梳坠地,她怔住了——烛火摇曳,光影中,有双朦胧的眼,正瞧着她。
雷魈?「你醒了?」泪雾瞬间氤氲了她的眼眸。
是在梦里?还是真的醒了?昏睡太久,而今醒来,雷魈只觉得茫然,她就近在眼前,他却觉得像在梦里。恍惚地望着那张美丽的脸,越来越近……她走来坐在床沿,低望住他,笑得好温柔,他的心都融了。
「太好了。」凝烟拉高被子,帮他密密盖好。又问他:「能说话吗?」唉,恐怕还不行,瞧他眼色混沌,一脸恍惚。
许是受创太重,他眼中锐气尽失,裸着上身躺卧床上的模样,在她看来,神情无辜的他带着憨气,像极了需要人疼爱。凝烟放心了,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细细打量他的脸。
「嗯,气色好多了,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我会照顾你,直到完全好了为止。」她向他保证。
熟悉的香漫进他的鼻息,怔望着她,他感觉那股来自她的香,窜入他的身体,亲昵地深入他的血脉,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心跳加速了?现在,她正对着他笑,这样的温柔,会让他误会这只是个美丽的梦。
「清醒了没?」她眨眨眼睛,微笑着。
他眼前逐渐清明,想起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她扎他一刀,痛得他倒地。那时她不认得他,害他好难过,但是现在呢?
「雷魈……」见他怔怔的,她微笑地唤他。
凝烟对着他笑,叫着他的名字,又偎着他……雷魈眼色骤亮。
她记得他!她的眼神似水般温柔,怕是再凶猛的兽,都要收住利爪,只想睡在她眸底。
他轻扯嘴角,高兴了。她靠得很近,几乎俯在他身上,黑缎般的长发落在他的胸膛上,搔着他的皮肤、他的心。
他目光闪动,好希望她再近一些,更近一些。奸让她的香,吞噬掉自己。
「对不住,又伤了你……」凝烟瞥向伤处,又望住他,问着:「很疼吧?」
他打量她半晌,反问她一句:「你呢……疼吗?」说完,见她蓦地红了眼睛,他的心也疼了。她受了很多委屈吧?
凝烟别开脸去,轻轻地说道:「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帮你换药。」说着退身就要离开,他忽地扯住她,让她扑倒在自己身上。
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左手抱住她的腰,他的下巴靠着她的头,然后,一语不发地,用他巨大的手掌摩挲她的背,安慰她。
她的双手下是他的胸膛,他们身体只隔着一条被,虽然失礼,可她竟感动得双眼迷蒙。他让她紧贴住自己,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他在安慰她啊,该怎么拒绝?这么温柔的呵护。
脸贴着他的胸膛,凝烟闭上眼,闻着药的气味,直到这时,才真正感觉到累。身体好重,没一点力气,都耗尽了,她的心好空。
他沉默着,但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抚安慰,教她的心愈揪愈紧,紧到尖锐得痛了,终于忍不住鼻酸、眼热,更深地埋进他胸膛,震颤着,忽地崩溃了,放声嚎哭,把他的心也哭震了。她在他胸膛闷嚷:「我真的……好难受……好伤、心……」
雷魈心疼她,双臂紧紧地图住她身体,像是要拚全力保护她、呵护她,不愿她再受到一丁点伤害。
可是雷魈越温柔,她就越想起邵赐方的残酷,于是哭得更厉害,像旁徨的孩子,无助地索取他的关怀。他也没叫她失望,由着她哭湿他的胸膛,不在乎自己伤口的疼,就这么紧紧地环抱着她。
桌底,黑豹本来已经睡去了,却被凝烟的哭声惊醒。它怔望他们一眼,又趴下舔舐毛发,闷,主子只要碰上这香香的女人,就会温柔得连它都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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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凝烟与雷魈在忘玑阁疗伤,京城皇宫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小公主的病益发重了,圣主因而情绪低落。
鬼医面见圣主,被圣主严厉的脸色吓得直发抖。「你不是口口声声向我保证,一定会夺到还魂丹?枉费朕赐你百名精兵,结果呢?全烧死了!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圣王嗟叹。「早知如此,朕不该顾及大理王颜面,放走凝烟公主,倒便宜了魔罗教,让他们强夺了还魂丹!都是你这厮,朕都听你的,闹攘这么大段日子,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