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魈找了家客栈投宿,将凝烟安置上房,帮她盖妥棉被,留下豹儿守护,趁她未醒,离开客栈,寻邵赐方下落。
一路上,他注意到这座小城,涌人大量圣主的士兵。莫非都来抓凝烟公主的?雷魈暗自寻思——邵赐方为何出现在这偏远小城?他来做什么?
莫非……圣主知道凝烟在找邵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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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烟醒来,不见雷魈。她揉了揉酸麻的颈子,在床边呆坐一会儿。
好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动也不动地坐着,但心里已把事情全想过一回,从雷魈答应带她见邵赐方,到如今他拦阻她去追邵赐方。凝烟心中忐忑,不明白雷魈在打什么王意。
凝烟越想越心惊,或许事情一开始就弄错方向,他根本没打算带她见邵赐方。
她起身,抓了包袱,推开房门就走,但黑豹起身挡住了她。她瞥豹儿一眼,犹迈步离开,但它紧咬住她的裙摆。凝烟回望黑豹,黑豹眼色固执,不让她离开。
他要豹儿监视她吗?
凝烟脸上若无其事,眼睛迸射出的光芒却教豹儿怯退一步,它呜咽一声,却仍紧咬不放。
很好,凝烟不走了。她转身入房,甩上门。
雷魈!我倒要看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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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魈联系城中魔罗教友,请他们差人雇快马出城,向青罗刹打听邵赐方来此的目的。与教友们用过晚膳,起身回客栈。天黑了,月明星稀,灯笼红艳,人潮散了,都涌进酒肆饭馆。
雷魈独自走在长街上,心想——她应该醒了。
待会儿见面了,要怎么向她解释?事已至此,不能再瞒下去。雷魈心事重重,步伐沉重。一开始欺瞒她,是不想她伤心;后来欺瞒,是私心想将她留身边,再后来……再后来是情难自禁,是愈来愈难开口,他说不出口,只好一直瞒住真相。现在不让她追邵赐方,却也是怕她遭遇不测。
她能了解他的苦心吗?
邵赐方已经娶了鬼医的女儿,现在若是特地来找凝烟,那他安着什么心?是要帮圣主吗?想夺还魂丹?想利用她?
在邵赐方动机未明时,他不能眼看凝烟冒险。但是,要怎么说凝烟才能明白?他虽欺瞒她,可是对她的情意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她会懂吗?
回到客栈,来到房门前,守候的豹儿,一见主人即刻靠来磨赠他。
雷魈定定心神,敲门,没回应,又敲,悄无动静。缓推开门,熟悉的淡香扑面而来。
她醒了,就坐在桌前,桌上烹煮一壶茶。一见到他,她挽袖斟茶。
「终于回来了。」她神情冷漠,口气生疏。
雷魈道:「这座城,被圣主的士兵包围了。」
「哦?」凝烟执杓,挑去杯里茶叶渣。「他们是来抓我还是逮你?」
「你。」雷魈在她对面坐下。「他们不可能浪费兵力逮我。」
「雷魈——」凝烟啜了口茶,轻道:「你是在暗示,要是没你保护,我会被抓走喽?」
打雷魈进房,她就没拿正眼瞧他。口气冷淡,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教雷魈一颗心愈绷愈紧。
她在想什么?她心中是什么打算?她现在是怎么看他?她对他起疑了吧?她……还信赖他吗?
不知道,从她的眼角眉梢,她的口气,全测不到她的心绪——这才教雷魈更忐忑。不知道下刻她会如何,他又该怎么应对?
「凝烟,我在帮你。」他说,真的,一心一意帮着她。
「帮?」凝烟强忍愤怒,她清楚自己打不过雷魈,想见邵赐方,就不能因冲动而坏事。她按捺住火气,只慢条斯理问他:「好不容易我见到邵赐方,你却击昏我,把我关在这里,又让黑豹监视我。雷魈,你该有个很好的解释吧?」
「你不能见邵赐方。」他面色一沉。
凝烟眸色更冷,但声音轻柔。「为什么?」
「他是圣主身边的人。」
她心中一震,仍镇定道:「就算是圣主身边的人,又如何?我不在乎!」那与她的爱情无关。
「如果……他是帮圣主来跟你要还魂丹……」
「他想要,我就给。」
「还魂丹已不在你身上。」
凝烟冷笑。「是啊,被你的好兄弟夺走了。但假使邵赐方有需要,我会帮他从青罗刹手中夺回来。」
她就这么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雷魈垂眸望着桌面,心直往下坠,感觉有点呼吸困难,像有块大石压得喘不过气。黑豹踱来,似察觉主人伤心,不停拿背磨赠主子的脚。
雷魈道:「为了他,你甘愿与魔罗教为敌?」她知不知道她有多傻?他替她不值,她却不知道。
「雷魈,说话要凭道理,你的好兄弟强夺我丹药,我现在就是要夺回又怎么?再说,这都只是你的揣测,邵赐方肯定是来找我的!」凝烟面色一凛,声音又冷又涩。「现在更教我困惑的是你,你知道邵赐方是圣主的人,你不说,反而带我往南边走。你一直在蒙我,是不是?」
「是。」他不想狡辩。
「你是故意不让我见邵赐方?」
雷魈沉默了,虽然,凝烟强抑愤怒,但黑豹已警觉到气氛诡异,它背毛竖起,对住凝烟,发出警告的呜声。
凝烟无视黑豹威胁,继续质问:「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让我见到邵赐方,你打算把我带到哪?」她握紧手中茶杯,声音微颤着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圣主身旁没个好人。」
「你们魔罗教才是好人?」她忍不住高声驳斥。
雷魈下颚绷紧,他也动怒了。为什么她一味相信邵赐方?
雷魈试图跟她解释。「圣主身旁有名鬼医,行事猥琐,专门使毒害人。邵赐方来到中原后就帮着鬼医栽植毒花,你甭再找他,他其实已经——」
「你真行!」凝烟昂头直视他,她眼中的鄙夷,像刀将他心剜碎。她咬牙怒道:「雷魈,你骗我就算了,现在事迹败露,就开始诋毁邵赐方?」她口气嫌恶,表情不屑。「我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歹毒,你喜欢我,所以才阻拦我见邵赐方,是这样吧?你卑鄙,算我错信你!」
雷魈目光一凛,怒酝眉梢,怒气惊动背后歃刀,刀鞘轻颤,歃刀激动,它饿了很久,想念血的气味。
被凝烟误会,雷魈伤心愤恨,她嫌恶的口气,唤醒雷魈骨里的残暴性情,嫉妒更像地狱窜出的鬼爪,抓裂他的心。
他想念杀戮滋味,满腔怒火恨不得杀过瘾,这段时日因为爱情,被驯住的黑罗刹醒了,他就快疯狂,体内热血沸腾。
在她心里,负心的邵赐方神圣不可侵犯,而他雷魈是卑鄙小人——是这样?是这样吗?!
危险!
凝烟怔住了,眼看他背后刀鞘溢出白色光晕,听见歃刀冲撞着刀鞘发出剌耳铿声。刀鞘快管不住歃刀,雷魈眉目浮现杀气。
「你想杀我?!」她震怒,顿时真气急聚双掌,准备与他拚搏。
歃刀怦响,震得更厉害了,黑豹对住凝烟嘶吼,银牙迸射冷光。
雷魈低吼:「你愚蠢至极!」他痛心。
「看来……」凝烟起身,瞪视他,后退一步。「不杀你,我是走不了了。」
他缓缓拾起脸盯住她,黑眸闪着危险的光。她凛若冰霜地俯瞪他,水眸也绽着寒光。还没开打,凶恶的目光,已先一步寒透彼此。反目只在刹那,情谊转瞬破灭。
怒火冲天,杀气蒸腾,面对魔罗教最凶猛的黑罗刹,凝烟已有死的准备。
为了见邵赐方,哪怕要与雷魈决一死战,她也是走定了,谁都休想困住她!
雷魈黑眸暴红,起了杀意。烛火偏在这瞬燃尽,斗室骤暗、唰一声,沉铁出鞘,刀光一瞬,凝烟屏住呼吸——
利刃刺入胸膛,深埋肤里,先是一阵麻,跟着像火烧,然后才痛入骨髓,血急淌,湿了衣襟。
还是慢了,他没来得及出手伤她。确实,他是失了理智,歃刀出鞘的同时,凝烟也飞出利刃,豹儿护主,张牙就扑向她,歃刀骤然逆势,以刀背搠昏黑豹,它尖锐的爪,只来得及抓破凝烟衣袍。
他是没伤她分毫,可是,地上为什么有血?他怔望凝烟,见她眼色惶恐,他胸腔顿时剧痛,身子随即往后倒下,听见后脑撞击地面的闷响,抬手摸向胸口,那里插着匕首。
原来……流血的是自己。
他感觉胸膛湿了一大片,血不断涌出身体,伤处除了疼,还有着灼热感。
雷魈明白了,他苦笑,这匕首喂毒的。他竟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只因为爱上她的自己——软弱了。
视线开始模糊,鼻尖却嗅到熟悉的香,香味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