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平定定地看着她,心头滑过一丝悸动。
她是笨了点、倔强了点,算不上漂亮且单纯得过火,可偏偏她是这般善解人意,像朵小小的解语花,不娇艳芳香,却淡淡地腻人莫名上痛。
在她身旁坐下,亲昵地搂住她的肩。“我不会让你嫁给那颗牛奶糖。”
“啊!别来!”她紧张地护住杯子,就怕刚倒好的红茶倒很满身湿湿。
“喂,要亲热请先记得把门关好。”霍地门口传来杀风景的男音,迅速攫住两人的目光。“警觉性真差,你这样还能做侦探嘛?”
“擎宇?”贺兰平看清来者,发现他手上拎着一只眼熟的动物。
“‘淑女’!”纪绿缇冲到男子身边,高兴地由男子手里抢回心爱的小猫。“你又乱跑了,害我到处找不到你!”
看到她欢天喜地地抱着猫走进客厅,褚擎宇倚着门框问:“她是你的女人?”
贺兰平笑而不答,抬手看表。“嘿!有没有搞错?这个时间你会
出门?”褚擎宇是夜间工作者,典型的夜猫子,现在“才”下午两点,
吃错药才那么“早”起。
“还不是被那只该死的猫害的!”没事在他对面那女人的花架上喵喵乱叫,吵得他都无法睡得安心。
贺兰平和褚擎宇是多年好友,也是事业伙伴,索性在租屋时向老王租了一、二楼,贺兰平因为要开门做生意,选择一楼可当店面,而凡事都“无所谓”的褚擎宇则居住在二楼。
领着他走进门,贺兰平给两人各倒了杯咖啡。“它做了什么?”学着纪绿缇平日的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
“叫春。”还叫得挺久,耳朵都快长茧了。
贺兰平才含进嘴里的咖啡霎时全喷了出来,立即引来纪绿缇的侧目。
“你不会正好是那只公猫吧?”他悻悻然地抽取面纸将“案发证据”清理干净,嘲讽地睐了褚擎宇一眼。
“去你的!”褚擎宇才不管纪绿缇怎么想,反正那女人跟他没关系。“你被驯服得不错。”生活习惯看似改变不少。
“闭上你的牛嘴!”褚擎宇是PUB里的当家酒保兼股东,身为另一位股东的贺兰平常戏称他为“牛郎”,多少靠那张漂亮脸皮赚女人的钱。
“你要我说多少次?”褚擎宇最受不了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回敬他一记冷眼。“好,我知道你是不‘外卖’的,总可以了吧?”啐!计较那么多干嘛?
“你到底在忙什么?就不能拨点时间到店里帮忙么?”店里的事
务都交给他一个人打点,有人合伙是这么干的么?未免太轻松了吧!?
“我又没有你那‘美丽’的皮相,省省吧!”偶尔去喝个小酒还可以,叫他对着那些花痴女调酒傻笑,他可做不来。
褚擎宇眯起眼,瞳仁闪过危险的眸光。“小心你的用词。”他最恨别人把美丽、漂亮等形容女人的形容词套用在他身上。
“又不会少一块肉,什么毛病?”损损他罢了,又不损他迷人的皮相,干嘛小气得紧!
“请喝茶。”纪绿缇顾着跟“淑女”玩,不怎么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过她发现褚擎宇的咖啡似乎动都没动,大方地端上一杯爱心红茶与客人分享。
“谢谢。”褚擎宇一反进门时的难看脸色,扯出一抹颠倒众生的迷人粲笑。
“啊。”纪绿缇眨眨眼,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漂亮。”
一时间,褚擎宇漾着笑纹的嘴角抽搐了下,贺兰平则是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
“呃,对不起,我说错了什么吗?”面对表情迥异的两个男人,纪绿缇察觉自己似乎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无所谓。”褚擎宇自讨没趣地撇撇嘴,不好对自家兄弟的女人发火。
“喔,那你们聊,我该回去上课了。”今天是周三,她得跟那三个小萝卜头约会跳芭蕾。
抱起“淑女”,她优雅地转身离开,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看起来修养很好。”褚擎?疃似鸷觳栊嵛抛牛乇泶镆饧?
“嗯。”不知不觉提高生活品质。
“配你太可惜了。”听清楚,是“太可惜”而不是“有点可惜”两个字天差地别;先让他高兴一下,再把他踹入地狱。
“你是太久欠修理,皮在痒了,是不?”贺兰平挑起眉问道。
“是很久没练拳头了。”褚擎宇放下红茶,挑衅地对上他的眼。
“那就来吧!”
两个男人袖子一拉,当场在不算太大的征信社里开打,打得是天昏地暗,互不相让——
***
“纪老师,你怎么会从‘唬烂征信社’里走出来?”跳完舞,小莫喝着纪绿缇冲泡的红茶,一双大眼滴溜溜地绕着她转。
“呃,纪老师在那里打工。”
她找了个最接近事实的理由。
“收入好吗?”
小伟像个小大人似地问道。
咻!一箭穿心。
“还、还好。”她怎能承认自己是做免钱的?那岂不是被这些小滑头给笑死?
“我觉得纪老师不用那么辛苦啊!”小臻拍了拍安坐在身边的“淑女”。“找张长期饭票要比打工来得简单多了。”
纪绿缇不敢置信地瞠大美眸,瞧瞧这是国小二年级的小女生会说的话吗?到底他们都接触到什么资讯?真是太可怕了!
“唉,女人不一定要靠男人呐!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女人要
自立自强。”小莫满脸不认同;太多同学都是单亲家庭,她看得
够多了。
纪绿缇又是一惊。天呐!她发现自己在这些孩子面前,思想像个食古不化的古人。
她和他们有严重代沟!
“现在景气这么差,很多都是双薪家庭,万一纪老师找的不是长期饭票,而是长期‘债券’怎么办?”那可不是稳赚不赔的。小伟蹙着眉,完全理解现实经济。纪绿缇抚着额头,快被孩子们超龄的成熟论调给逼疯了。“叮铃!”原本小臻还想“补充说明”,却被突如其来的电铃声给打断。“是你啊,表哥。”开门后看到来者,纪绿缇笑了。“有事吗?”也许是贺兰平的怂恿,多多少少在她心里留下些阴影,她下意识地问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吗?”牛乃堂扯出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表达最大的诚意。…
“喔,对不起,请进。”还好小莫他们还没走,要不然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同意与他独处一室。
“你是谁啊?”牛乃堂一进门,马上面对三双慧黠有余的眼,他们一致提出共同的疑点。
实在是纪绿缇的生活太乏善可陈,而刚才又才谈到纪老师的“终身大事”,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成年男子,他们当然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顺便审核这个人“合不合格”。
“他叫牛乃堂,是纪老师的表哥。”纪绿缇走到厨房多拿一个杯子,顺便介绍。
这些小鬼头是谁啊?牛乃堂愣了下,随即扯开不甚自然的和善笑容说:“也是小缇未来的先生。”他不放过强调未来变动的可能。
“牛奶搪?”
“小缇?”
“先生?”
三个孩子同时发出不同的问号,每一双眼都十分认真地黏在牛乃堂的脸上,令他的笑容更为僵硬,眼神不安地四处乱瞟。
“哦——纪老师未来的先生啊!”小伟在认真研究过他之后,讪讪地拉长尾音。“就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先死?”
“小伟!”纪绿缇惊呼。
“纪老师应该还没答应吧?”小臻把注意力拉回到红茶上,懒得多看牛乃堂一眼。
“小臻!”
声音提高两阶。
“嘿嘿……”
小莫涵义颇深地笑了两声,扯了扯纪绿缇的袖子。“牛奶糖先生,麻烦你等一下,我们有话跟纪老师说。”
“小莫?”
这些小鬼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她都看不懂?
其余两个孩子状似严肃地点了下头,三人联手把纪绿缇拉到她房间,留下牛乃堂莫名其妙地杵在客厅。
“你们到底怎么了?”一见小莫关起房门,纪绿缇就忍不住发问。
小臻甜甜地反问:“纪老师,你确定要嫁给那个人吗?”
“呃……”说实在话,她根本没想得那么远。
“纪老师,我觉得他不像好人耶,你最好多考虑一下。”小伟接着发表高论。
“嗄?”她怎么看不出来?
“那个牛奶糖的眼神不正,我妈妈说眼睛会乱瞟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小莫皱着鼻子,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是吗?”纪绿缇皱眉苦笑。怎么他们说的都和贺兰平一样?
“纪老师,万一你真的嫁给他,恐怕以后你会哭。”小伟叹了口气,两只肥嫩的手臂交叉在胸口。
“为什么?”
“那个人看起来色色的,是会外遇的那一种。”小臻替小伟回答,她一个同学的爸爸大概就长那副样子,那位同学说她妈妈每天都在哭,因为她爸爸外遇都不回家,都在外面养的“外婆”家过夜。
纪绿缇额上垂下黑色效果线,莫名地想起陆小姐哭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