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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意征服全天下的美女,但唐滟的心他是势在必得的。

  他接过孟子明递过来的温酒,缓缓啜饮,任温郁的酒在舌尖流转,进入喉咙,熨热了他的胃,散入四肢百骸中。

  君如意第一次生出想独占一个女人芳心的渴望。

  当洞庭君家的主人君浩使尽一切手段都不能让长子和次子顺从他的意思娶妻生子时,他将主意打到最小的儿子身上,期待么子能完成他想抱孙子的心愿。

  他问二十岁的君如意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君如意当时并没有特别心仪的对象,倒是想起约略两年前在他大哥君天行夜游洞庭湖时,巧遇一对如神仙中人般的情侣。

  清雅如莲般的少女,一照面便深深吸引君家两兄弟的眼光。四人在交谈时,少女透露她是扬州绿柳山庄的主人郁疏影,身边的伴侣则是苏州玉剑山庄的少主楚行云。

  君如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忍不住一再赞叹,还用“洛神赋”里的词句来赞美她,疏影却娇笑着推却。

  “君三公子太过夸奖了。我不过是个野丫头,哪有资格跟洛神相比。”她转着灵黠的眼眸道:“倒是有个人才配称洛神呢。”。

  “是吗?”君如意不置可否。“郁小姐爱说笑,小姐如果不配和洛神相比,如意就不知道谁有资格了。我们两兄弟也看过不少美女,湖广一带,除了家母年轻时的风采外,还未有女子能跟郁小姐争锋呢。”

  “湖广一带或许没有,但是湖广以外呢?”她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意有所指。

  “湖广以外?”君如意的眼光热烈起来。

  “嗯。”疏影微颔首,接着往下道:“四川第一美女,唐门小姐之名,君三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是曾耳闻,但就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

  “当然属实。”疏影扯着行云的胳臂,要他附和她的话。

  行云微笑地点头。

  “她是可谓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稼纤合度的大美人哩。”疏影鼓动如簧之舌将唐滟赞上天,目的是要把唐滟推销出去,免得她有机会打行云的主意。“而且眉弯目秀,顾盼生姿,用‘水翦双眸点绛唇’来形容都未能道出她十分之一的美丽。她十指纤纤,能歌善舞又会画画,堪称才貌双全。可惜眼界甚高,一般寻常男子都不放在她眼里,连我楚大哥这么俊的人物,她都还爱理不理呢。”

  君如意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不禁悠然神往,没注意到疏影朝行云吐着香舌的顽皮模样。事实上,她也不算说谎。他们逗留在唐门的最后一段日子,唐滟为了替祖母服丧,的确没空来缠行云。

  所以当父亲问起他有没有心仪对象时,君如意突然意涌情动,想起了唐滟。

  四川唐门的家世和洞庭君家相当。两家若能联姻,那是互蒙其利。打着这个主意,君如意向父亲提出和唐门结亲的想法。

  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唐滟兴起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也没有特别在意唐滟是否真如郁疏影说的这么出色,不过是认为若跟巴蜀势力最深厚的唐门结成亲事,将成为他以后进可攻、退可守的最大奥援。

  及至见到唐滟,君如意才发现她不但和郁疏影的说法有些出入,也跟传言所说性情温婉、深具闺阁风范的形象不同。她根本就像个任性、坏脾气又没家教的凶婆子,对他态度恶劣,不承认他就是她的未婚夫,无理取闹地反对他、反对这门亲事。

  而他这个向来深受女子喜爱、奉承的男人,居然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还下定决心要收服她的心。她越是拒绝他,越是激起他征服的欲望。

  只要是他君如意想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

  他再次将酒灌入喉中,端丽的红唇划开一道灿烂的弧。

   

   ☆ ☆ ☆

   

  摆开晚宴招待过君家的人马之后,唐言偕同爱侣白玉奴回到他们所居住的辛夷馆。

  辛夷馆的院落种了数株这种香气馥郁,有紫、白两种花色的植物,开白色花朵的品种又被称为玉兰花。因为春天开花时大如莲花,而莲花又称芙蓉,所以王维的“辛夷坞”这首诗是这么写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白玉奴对诗中自开自落的辛夷颇有所感,曾几何时,她也像山中无人欣赏的辛夷一样自开自落,无人怜赏。若不是唐家的老太婆一命归西,唐言也不敢违抗母命地跟她重修旧好。

  最美好的一段岁月都在怨他、恨他和自怜中度过,白玉奴岂能没有感慨?

  唐言撩起她一绺雪白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她的发是为他而白的。在他成亲那晚,白玉奴挺着大肚子来找他,怨恨的眼光凝视进他怯懦的灵魂深处,曾为他深深怜爱过的乌黑发丝,在他惊愕的眼光下,转为跟不断从天空飘落下来的纯净银雪一样白。

  而她眼中对他的爱,也随着发上的乌黑消失,转为如炬的愤恨。

  绝情弃爱,不再牵惹红尘,她纤小的足迹在雪地上轻点,一别就是三十几年。

  这期间,他从来没有一天忘得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去找她,求她原谅他的怯懦薄情,但肩上的重担和母亲严厉的监视让他始终鼓不起勇气。若不是她那日为救疏影而来,或许他们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而他对她的欢意和爱也永远没有补偿的机会。

  感谢天,他轻吐出叹息。

  “怎么了?”重拾往日欢好,年过半百的白玉奴有着少女的娇羞,功力深厚的她仍如少女般柔嫩美丽。反观唐言,他不禁抚了抚眼角、唇际的皱纹,老了。

  “唐言,你怎么了?”她偎向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抬起脸磨蹭着他下巴的胡须。

  “我觉得自己老了,不再是昔日唇红齿白的少年了。”唐言自惭形秽地遮着脸。

  “胡说。”白玉奴拉下他的手,放到脸侧偎贴。“在我眼里,你依然年轻俊美。”

  “玉奴,你是安慰我。”他捧住她的脸,眼光痴迷。“看看你,仍像少女般娇艳,我却是个半百老翁。”

  “不,你仍深具魅力,跟以前一样吸引我。要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答应原谅你,跟你和好?”她偏着头,微笑地问。

  “我以为是我跪在地上苦苦求你,才打动你的。”

  “唐言……”她笑着摇头,眼眸因想起他诚挚的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的一幕而泛起泪光。“我曾经以为自己心死了,恨你的意念让我变得冰冷无情,那时候我根本不想要原谅你,尽管我的心为你眼中的泪而发疼,但想起我们死去的女儿,想起我为你变白的头发、为你流过的泪、伤透的心,我就坚持绝不要原谅你。”

  “可是你还是原谅我,答应跟我在一起。”

  “是的,因为你说的话。你说,我们还能有另一个三十年可以后悔吗?就算有,那另一个三十年我们都要在相爱却不能相守、彼此怨恨中度过吗?至少让你把欠我的还给我,我的快乐,我的青春,还有我的爱……”

  “是的,玉奴,我会不计一切的补偿你。”他急切地保证。

  “我知道。”她偎向他,两行清泪滑落脸颊,笑容充满甜蜜。唐言无限心疼地吮着她的泪水。“于是我决定要把我和女儿的幸福一起得回来。是恨阻截了我和女儿的幸福,现在我要用爱加倍的得回来。我知道只有心中不再有恨意,我才能真正得到平静。而爱是治疗伤痛的最好良方。”

  “玉奴,我真的好抱歉……”

  “我接受你的歉意。”白玉奴一本正经地道,温柔的眼光凝视进他眼里。“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动不动就说自己老了,一次又一次地跟我道歉。”

  “玉奴……”唐言笑了,他不知道他的笑照亮了他的脸,让他恢复了年轻时的魅力光彩。

  白玉奴情不自禁地抬头以唇迎向他,当四片唇贴合时,属于年轻时的热情焚烧着他们的唇舌,唐言不由得轻声呻吟起来。

  “玉奴,玉奴……”

  “喜欢吗?”她魅惑地朝他一笑,唐言再度意乱情迷。

  直到月过中天,白玉奴偎在唐言精壮的裸身上,感觉到他另有心事。

  “有烦心的事?”

  “嗯。”唐言点头。“我派人到春日亭查探过,除了一些血迹外,找不到其他线索。”

  “显然对方很有组织,即使行动失败,仍不忘将己方死伤的人带走。君如意的外表十分单纯,不像是会惹出这种仇敌的人。”

  “玉奴,君如意并不像他外表这么简单,不过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事不是个人恩怨。”

  “那是什么?”

  “根据唐门的探子回报,洞庭君家内部正发生前所未有的继承权斗争,君浩便是基于这个理由,才命君如意亲自到唐门求亲,为的就是希望他不要被这场战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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