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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善从失神的状态中被唤醒,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正搁在岳翕结实、平滑的腹肌上,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颤正从那里传向她,这使得她震惊地抬起眼眸,却正好落进他微冒火星的眼中。

  强烈的滚烫烧热了她的颊,她她……怎么会……

  善善尴尬地收回手,方寸间剧烈的跳动敲痛了胸骨,阵阵羞意汹涌于心,使得她羞惭地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岳翕的心情同样混乱,梦中也曾有一双小手轻柔地抚摸他上身,他忍不住合理地怀疑那双手是属于芳兰公主,而且不仅是个梦。一时间思绪涌如狂潮,呼吸声比任何时候都急促,尽管再难以相信,依然抹灭不了这个可能;不,不再只是个可能,根本就是个确定呀。

  “嗯、咳……”他不自在地清着喉咙,突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你一定觉得我……”她低着头,结巴的语气里充满懊恼,“可是我……反正……”

  岳翕苦笑,话只说个起头,教他怎么猜呀!

  “公主……”他叹气。

  “善善。”她含羞带怯地更正他,“喊我善善即可。”

  “善良美好的善善?”他沉吟地问。

  “嗯。”她娇羞地点头承认。

  “这名字跟你很相配。”他忍不住道。

  得到心上人的赞美,善善芳心欢喜,眉开眼笑地抬眼看向他,发现他也正以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过来,颊上的温度更炽。

  但这次她没有躲开,不安的心情反而沉淀下来,只因为他眼里没有轻视,只有让人感觉好舒服的柔情。

  “我并不是个轻佻的人,而是……”她咬了咬唇,在脑子里寻觅适当的字眼诠释自己的心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困扰地说,“以前不曾有过这种情不自禁……或许是你太美好了吧,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理由来说,就只有这个了。”

  “公主……”

  “你又喊人家公主!”她没好气地更正。

  见他只是苦笑,没有回答,善善心情一沉。

  “要你喊我名字有这么困难吗?”她若有深意地注视他,“还是你认为喊我公主,就会比较安全?”

  震惊于她能如此精准地看透他的心事,岳翕心中的苦涩更浓。

  “岳翕……”不忍见他神伤,她放软语调说,“都掉到这种地方来了,你还在坚持什么?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现在是没有旁人,将来能永远没有旁人吗?”他洞悉的眼神里充满绝望。

  善善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先别说你我落崖的事只有奇克雷看到,他当然不可能去通知迎亲队这件事……”

  “奇克雷是不可能去通知,但别忘了你我所骑的马全都是万中选一的好马。尤其是公主的宝驹更具灵性。在见到你我落崖,奇克雷必无暇管那两匹马。如果我估料得没错,它们会循着原路返回牧场,将众人引到我们落崖处。而以公主的身份,众人必然会不计一切地展开搜救……”

  “就算他们有心搜救,不见得能猜到我们落崖。何况崖壁陡峭险峻,普通人往下看即头晕目眩,遑论还要攀下百丈的深渊。”

  “从那里是很难以攀下没错,但他们可以从别处寻到这里……”

  “看到悬崖高度,任何人都会以为我俩已葬身在万丈深渊,谁还会劳师动众去找两个死人?”

  “我就知道至少有四个人会这么做!”他苦涩地回答。

  “谁?”善善好奇了起来。

  他注视着她说:“至少家父、皇上、花朝和戴玥一定会来找,而且是不惜翻遍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找到我。”

  “令尊也就罢了,他爱子心切,可是天朝皇帝,还有那花朝、戴玥怎会……”

  “你无法明白皇上、花朝和戴玥与我的情感。我跟花朝与戴玥年龄相近,可说是一起习武、读书长大。我们共同保护着比我们年幼的皇上,四人的情感更胜手足。你知道吗?数年前花朝在助酉里国平定内乱的战役中失踪时,皇上连连派遣数拨人马前去找他,就连花朝的伯父宁国公都亲自找过一遍,认为他不可能生还,皇上仍不死心,由此可知皇上对花朝的情感有多深厚。皇上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纯真善良,待人宽厚,将我们三人视为手足,他要是接获我失踪的消息,必然会派花朝或戴玥前来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找到不可。”

  善善为他的话大受震动,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像嫉妒,又似羡慕,更仿佛是酸酸涩涩的醋意。

  同样的,她的失踪会有多少人在乎?父王也许会难过,但他会像岳翕的亲友那样非得找到她不可吗?桂香是一定会哭的,但她未必有能力找到她。比起来,她虽贵为一国的公主,受人重视的程度却不及岳翕。

  还有皇帝,听岳翕的口气,只怕在他心里,她还不及与他手足情深的兄弟大臣重要,令她不禁沮丧了起来。然而在沮丧之中,又仿佛看到一线光明在闪烁,如果皇帝当真像岳翕说的那样看中手足之情!

  “你对天朝的皇帝感情很深,这是你固执地不愿意承认对我亦有情意的原因吗?”

  “这是原因之一。”他的回答等于间接地承认了心里对她亦是有情,令善善暗暗欢喜。

  “其他原因呢?”她屏息地追问。

  “你就是不肯放弃,是吧?”岳翕苦涩地扬起嘴角,从祁善善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眸子里,他觉悟到自己这样一味地逃避其实无法解决什么,倒不如与她开诚布公说清楚,相信以她的冰雪聪明终能体谅他的用心,将彼此心底的情意升华为友谊。

  但不知为何,这个主意竟让他格外难受。

  他咬紧牙关吞下涌至喉头的苦涩,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承认在第一眼时就对你钟情,发现你就是我将代皇上迎娶的新娘时,我几

  乎难以承受……”

  “你终于肯承认了!”她欣喜若狂地想投进他怀里,却遭岳翕阻止。

  “请你听我说完。”他悲伤地望着她道,“如同我先前说过的,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你是天朝未来的皇后,我是代皇帝迎亲的使节,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

  “谁说的,我……”

  “公主若不是自欺欺人,便是太过天真了。单我们之间互生情愫便已是大逆不道,遑论其他。”

  “可是在别人眼里,或许我们已经死了,只要我们隐姓埋名,让谁也找不到……”

  “公主错了。别说这世上没有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是有,时日一久,仍然会泄露行藏。何况我亦无法抛下一切跟公主隐姓埋名……”

  “难道你……”她脸色一白,一个可怕的意念窜进脑海,严厉地打击了她,“不,你不可能……”

  她痛苦地闭起眼眸,无法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是他说喜欢她,在已有妻室的情况下,怎么可以喜欢她……

  虽然不明白她脸上为何突然写满不信及绝望,岳翕仍为她凄楚的神情而心痛,他猜想她必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进一步道:“不管是为公为私,我都无法这么做。为公,我不能背弃皇上对我的信任,做出监守自盗……”

  “什么监守自盗?”她忍住心痛,不满地抗辩,“我又不是东西!”

  “公主当然不是东西,但在世人眼中,价值远远超过世间任何无价之宝,才会引来桑颜卡邦派人来抢夺。若岳翕也学桑颜卡邦的作为,将公主占为已有,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这样的大罪足以定我死罪,甚至还要牵连到家人……”

  “那是落崖之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如果别人以为我们死了——”

  他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就算我可以昧着良心,抛开对皇上的歉疚,也放不下家父家母呀。别说家父对我的期望一向高,我不忍心辜负他了,家母生来体弱,如何承受的了丧子之痛!消息要是传进家母耳内,无异是道催命符。况且,若被人发现我们私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即使皇上对岳家再恩宠有加,在舆论的压力下,也不得不作出处断。岳氏一门都将葬送在我的私心下。”

  原来,这就是他一再拒绝她原因。善善必须承认他说对了一件事,她太过天真了,没考虑到他的立场,只会一径地逼他。

  然而,明白这些,却无法助她从这段苦恋中挣脱出来。她陷得太深,即使面前有现成的登天梯,她亦没有把握、甚至毫无意愿想要脱离这个深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愿意再加重他心里的负担,她压抑住不断在内心扩大的悲痛,充满歉意地说。

  “不,说到底是我的错。如果那晚没有任性地走出姽方王的赐宴,没有跟公主相遇,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感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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