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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英楼的掌柜不是雷焕英吗?’他纳闷道,他横看竖看都称不上个‘老’字。

  ‘雷大哥是老总管的儿子。老总管两年前过世了……’

  ‘原来如此。听公主的意思,会英楼的幕后老板不只公主与皇帝?’

  ‘皇上当然是最大的老板,其它人只出些小钱。’她不欲多谈,轻描淡写的回答。

  ‘皇上是因为公主才投资的吧?’他忽然道,语气略带酸涩。‘你们是不是做什幺事都是在一起的?上回皇上也与公主一块听张山人说书。’

  ‘我们自幼一块长大,一起做些事很正常呀。你还不是带你妹妹和表弟、表妹去听说书!’

  ‘我那是……’手足情深,难道皇帝与你也是这样?劭杰聪明地咽回窜到舌尖的话。

  没必要说出心中的猜疑,从她坦率自然的神情中,可以窥出她对皇帝并没有儿女之情。他贸然质问,反而易招致她的恶感。

  ‘公主所言甚是。’他说,暂时结束这个话题,讨论正事为要。‘对了,你半夜叁更不睡觉,身穿夜行装从孝亲王府里出来,是何缘故?’

  续日没提防到他会突然提出此事质问,不由得怔住,但很快回过神,娇眸骤闪出不满。

  ‘好呀,本宫刚才问的事,你都还没回答,就盘问起本宫来?敢情御林军副统领的身分、职权比公主大呀!’

  ‘公主在身分上,自然比我尊贵。’哎,她一发娇嗔,他就只有低头的份。‘公主还想问什幺,劭杰必然是知无不言。’

  ‘你肯这幺识相就好。’她哼了声,美眸在他脸上转了转,似在确定他话里的可靠性。‘你说,是不是知道本宫要去,才埋伏在那里?’

  ‘我不是未卜先知,怎会晓得公主会去孝亲王府?我是值完班返家途中,凑巧遇到的。’他诚实以对,奈何佳人天性多疑。

  ‘这幺巧?’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这种事你随便一查就可以查到。’

  ‘本宫相信就是。’她美眸转了转,心里已有计较。‘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欠本宫两条恩惠的事?如果本宫现在要你报答,可以吗?’

  ‘公主请吩咐。’

  ‘本宫从孝亲王府出来的事,你得叁缄其口,当做没这件事发生。’她语气转硬。

  劭杰看着她,‘公主吩咐,我自当从命,不过……’

  ‘不过什幺?’

  ‘劭杰职责在身,有必要知道公主夜访孝亲王府的目的。’

  ‘你保护的是皇城和皇上的安全,不是孝亲王府!’她挑眉道。

  ‘话虽这幺说,但孝亲王好歹是亲王,万一他出了什幺事,皇上不可能置之不理,要是指派下来,我该怎幺做?’

  ‘皇上才不会理他呢!’说到激动处,续日不耐烦再咬文嚼字地自称本宫了,反正她摆的架子,唐劭杰也不捧场,跟她你你我我,一点都不客气!‘我不过给了他一点小教训,又没要他的命!’

  他听了一惊,‘你做了什幺?’

  续日撇撇嘴,‘不用担心,只是剃掉他的头发,警告他以后不可以再做坏事。谁教他六根不清净,剃去叁千烦恼丝,或许可以让他修身养性。’

  ‘你剃掉王爷的……头发?’他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不能怪我!’续日为自己辩解,‘是天仲谋自找的!那色胚竟敢向太皇太后要求娶我,你说可不可恶!’

  不但可恶,还可恨!

  换成他,必将孝亲王碎尸万段!但他更清楚这个意念只适合存留在心中,而不会莽撞地付诸实行,不像她──

  人家不过是提个亲,她便闯进王府里把孝亲王的头发剃光,要是有人向她示爱,不是要把人砍成好几段?

  他不由得为自己可能的不幸下场而冷汗涔涔,但此时有更紧急的事得问清楚。

  ‘太皇太后答应他了吗?’

  ‘英明神武的太皇太后自然是一口回绝。再怎幺说,我也是公主,太皇太后才舍不得把我嫁给他当填房!’

  他松了口气,‘太皇太后没答应,你何必……’

  ‘我生气呀!’她狠狠瞪他,像是气愤他不能体会她的心情。‘被那种人求亲,连皇上都代我生气,我不能生气吗?’

  他挑了挑眉,皇上不一定是代她生气,极有可能是为他自己生气。

  ‘你当然应该生气,只是这幺做会不会稍嫌莽撞了些?王府戒备森严……’

  ‘没有把握,我会去吗?’她得意地朝他扬眉。‘我事先便从雷焕英那里拿到孝亲王府里的地形图,打听清楚夜里的守备情形,还准备特制的迷香丸伺候府内的巨犬和守卫一觉到天亮,才摸到天仲谋的房间帮他剃度,可惜忘了带支香,没法顺便给他点几个戒疤。瞧,我可是有备才去的!’

  劭杰暗暗吃惊,雷焕英能取得王府的地形图,并熟知守备布置,可见其不简单。看来,会英楼不像表面上只是京城的大酒楼,极有可能是皇帝的耳目。

  ‘你已经猜出雷焕英不仅是会英楼的大掌柜,还是大内密探头目了吧。’续日看他表情便知道。

  ‘原来这才是皇上出资建立会英楼的目的。’他恍然大悟。

  ‘事情不像你想的这幺功利。’续日摇头。‘当时纯粹是好玩,但你也知道酒楼来来去去的分子有多复杂,达官政要、市井小民、江湖草莽应有尽有,跑堂们东听听西听听,一不留神就听到一些不该被听到的消息。与老板有利害关系的,当然会往上报,久而久之,会英楼便成为皇上搜集朝野消息的重要来源。’

  ‘我明白了。’

  ‘这件事你可要保密。’她慎重地叮咛。

  ‘我知道分寸。’他严肃地保证。

  ‘好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没有继续留人的必要,续日准备送客。‘你可以回……’

  达达达……由缓骤然转快的蹄声掩去了她的声音,续日呆了呆,表情有些滑稽,似乎对这突然闯来的声音感到不解。唐劭杰炯炯有神的瞳眸里则灿起火炬般热烈的光芒,欣喜着她不愿意留人,老天爷却愿意留他。

  续日气愤地转开眼光,往上瞪视着屋顶。她当然知道不可能真有马在屋顶上奔跑,应该是酝酿了一晚的大雨终于滂沱地落在屋瓦上了。

  脸上有种冷冷湿湿的感觉,她看向门口,那里是敞开的,阵阵夹带骤雨的狂风朝里吹来,带来大量湿冷的空气。

  ‘我故意不关。’劭杰好听的声音沉沉响起

  即使他不做解释,续日也明白他的用意,心中汹涌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唐劭杰之所以让门敞开,一来是男女有别,关上门户便成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与礼不合,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二来若有人潜入附近,他们可随时发现,不怕被人窃听到谈话,也是为了她好,毕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的人是她。

  从这件小事便可看出来,唐劭杰是个心思缜密、细心体贴、恪守礼仪的君子,他对她可说是事事关心在意,倒是她──脾气来时,便不客气地大发公主脾气,对他颐指气使,他却始终容忍,待她温柔。

  看来,是她有负于他。可是这个负要怎幺讲?她又没要他容忍什幺,是他自找的呀。他找她说话,惹她生气,她才对他不客气。她没错!

  但为什幺心中对他有歉意?

  心情登时像被弄乱的线团般零乱,不敢响应他眼中的热意,她急忙起身道:‘我去找雷大哥借伞给你。’

  ‘这会儿雷掌柜不是该睡了吗?’他提醒她。

  ‘睡了也得吵醒。这雨怕要下一整夜……’

  ‘你这时候出去,一定会淋湿。’

  ‘那也没法子,难道你想冒着大雨回家?’她看向他,眼里的期待令劭杰心情郁闷。

  ‘我就不能留下来吗?’

  ‘你……你……’她猛然睁大的眼睛里写满防备,好象他打算留下来是件不可原谅的事。

  劭杰在她的瞪视下涨红脸,就算他有所企图,但绝不像她想的那样不堪,有必要这幺防他吗?

  不想她误会,他忍住气道:‘我有事跟你说,至少得等我把话说完,再赶我。’

  ‘我没有赶你去淋雨的意思。’她为自己辩解,随即心情忐忑,‘你想跟我说什幺?’

  想对她说的事可多了,然而千言万语,不晓得该从何说起。劭杰怔然地望着她,那洁白细润的颊肤正浮着一层薄晕,使她看起来美艳无比,心脏不由得在他鼓胀的胸房里越跳越快。

  ‘你干嘛不讲话,一直看着我?’被他看得不自在,续日感到颈背寒毛竖起。

  ‘咳咳……’吞咽着口水,冲下喉头的灼热,劭杰嗓音低哑地开口,‘记得我们在涤心园里的谈话吗?’

  难以言喻的失落自心湖泛起,续日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他说什幺,但绝不是这件事。但她没让失望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瞪着他道:‘你还不死心!’

  ‘我不希望你误会父亲。’他开门见山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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