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骄傲的男人愿意在大众面前宣布对她的爱,她又怎会不动心呢?
一再的逃是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不愿再重蹈一次那种被他厌恶的感觉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个性,她很清楚。但是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或许会改变吧……。
巫靖雅瞪着床上的“她”,意识却开始涣散模糊。“她”为什么躺在这里?如果“她”是她,那么现在靠在床边的自己又是谁?
“你们两个别哭了。”米达夫沙哑的声音传来。
巫靖雅僵住了身体,缓缓回头看着米达夫走来。
天啊!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床上的“她”憔悴得不似人,而米达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米大哥,你吃饭了吗?”许佩蓝擦了眼泪,红着眼问道。
“吃了一些,我不能比靖雅先倒下去,至少该撑着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她。对吗?”
在他说话之时,巫靖雅已飘到了他身边,碰触着他瘦削的脸颊。好心疼啊!
他为什么说是他害了她呢?
“达夫,我在这里啊!”
巫靖雅抚摸着他的下颚,有些不解。她在作梦吗?否则为什么每个人都看不到她呢?
“如果我不和她吵架、如果我不尝试着改变她、批评她,她就不会气冲冲地跑出门。”
米达夫的目光痛苦地梭巡过她裹了纱布的头部及腿上的石膏,沙嘎地说出他的心声:
“如果靖雅不是那样气冲冲地出门,就不会被车子撞成这个样子。”
她被车子撞了!
巫靖雅咬住自己的手掌,盯着床上那个靠着层层仪器维生的病残之体。躺在床上的“她”是巫靖雅,是那个被车子撞上的巫靖雅!
她的身子一阵抽搐,一波波的疼痛开始漫上身体,她头上及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再无法站立,她整个人全扑向床边,脸颊正巧偎上“她”冰凉的脸。
大惊之下,她努力地想挪开身子,只是,黏在“她”肢体上的自己竟然慢慢地被“她”的身体所吸入。
好痛!好痛!烈火般烧灼的痛苦烧上她的手臂、她的咽喉,巫靖雅挣扎地朝米达夫伸出手,然则她的身影却已然被“她”吸进了大半,挖心剖肺的穿刺感一寸寸地没入她的意识里……。
达夫,救我!
“靖雅,原谅我!我希望你改变,但总没想到改变我自己。我的确像你说的,是头沙文猪。”米达夫才苦笑地扬起了嘴角,眼瞳就突然地大睁——
“靖雅的嘴巴在动!”
床上的靖雅,正缓缓地蠕动着两片唇瓣……。
“她醒了!”
许佩蓝惊叫出声,喜极而泣。
“去叫医生!”他的话音还未落,吴明蓉早已拉住了值班的护土。
“张开眼睛!张开眼睛看着我!”米达夫紧握住巫靖雅的手,感觉她的手指正微微地颤动着。
上天!求你让她醒来!
米达夫的心狂喊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庞,开始紧皱了眉头。狂喜刺上了他心头!这一个月来,她不曾有过任何表情啊!
“睁开眼,靖雅!”他不曾停止过对她的呼唤,也无法阻止自己狂乱的心跳。
巫靖雅的脸一偏,一声破碎的语音溢出她的嘴里:
“痛——”
“我知道你痛,忍耐一下,医生立刻就过来了。”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出自他的幻想。
“靖雅,你最勇敢了!加油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许佩蓝的话为米达夫打了剂强心针,他不是在幻想,巫靖雅是真真实实地醒过来了。
他贪婪地注视着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期待她张开双眼的那一刻。
终于,巫靖雅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下,睫毛在几次抿扇之后,缓缓地撑开了那两道许久不见阳光的杏眸。
“靖雅!”米达夫低呼了一声,狂乱地把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巫靖雅看着他脸上的激动,在一阵猛咳之时,仍然没移开她的注视。
“谢谢天!”激动的情绪让米达夫的语气不稳。“你可以说话吗?’
巫靖雅点点头,用她沙哑的嗓音困难地对他说:
“你——是谁?”
* * *
“我不要穿那种衣服!”
巫靖雅半跛地跑入米达夫的怀中,手指却遥指着床上、衣橱内散了一地的红色、黑色衣料。
清一色轻薄合身的材质,每一件衣服都是为了显示主人绝佳的身材而存在的。
“怎么了?”
米达夫温柔地抱起她,就怕她还未痊愈的伤腿支撑不住她。
失而复得的妻子,怎能不小心呵护呢?
“那堆衣服……。”巫靖雅嘟着小嘴,覆着轻短发丝的头颅用力地摇晃着。
“衣服怎么了?”
米达夫低头查看了下她头上的伤。再几天,伤口就会结痴了。他满意地抚着她男孩式的发型,像抱着孩子一样地拍抚着她的肩背。
“怎么不说话?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你看着我,我才说!”
她任性地要求着。车祸过后的她,言行举止和以往的她恰成鲜明的对比。
“说吧。”米达夫抱着她在床边坐下,专注地盯着她的杏眼,却因为找不着她往日的妩媚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我讨厌那些衣服,好暴露喔!”巫靖雅搂着他的手臂,耍赖似地要求他的认同。
“那些都是你买的衣服。”他勾起她的下颚,认真而期待地对她说:“你真的都忘了吗?”
她当真忘了过往的一切——忘了那个独立自主、感性聪明的巫靖雅?
“人家不记得了,一定是你骗我,我怎么可能买那些衣服!”
巫靖雅倾身捞起一件低胸的红色合身小礼服,顺口批评着:这种衣服好像欢场女人穿的,叉开那么高,露出那么多大腿、胸部,我如果穿那种衣服,别人一定会看不起我。你也会觉得没有面子,对不对?”
她抱着红衣,仰头望着他,身上穿的是他妈妈为她买来的白色棉质睡袍。不施脂粉的她,远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眉眼间有种清朗的美丽。
“我不会觉得没有面子,相反的,你的美丽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想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觊觎你的目光罢了,毕竟我还是会自私地认为你的身体曲线只能让我一人独享。”
他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第一次承认,他其实为她那种夺人目光的能力而感到骄傲。
“那你喜欢那些衣服喽?”巫靖雅偏着头看着他脸上的五味杂陈。
“也不能说是喜欢,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态。男人喜欢欣赏女人完美的曲线,却很少有男人希望自己的老婆性感的身子让别人欣赏。”
“你究竟喜欢这些衣服还是不喜欢?”她坚持要一个答案,猫一样的眼眸有着几分固执。
“我喜不喜欢这些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你的衣服。”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最讨厌别人干涉她了!
一个人的个性真会转变成极端吗?脑部的结构原就深奥难懂,医生说靖雅的失忆属于选择性失忆。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选择性地忘了一些。
事实上,除了刚醒来时她的神智尚不清醒之外,两天之后,她记起了所有的家人、朋友,她甚至记得她和他在美国离婚,在台湾还是夫妻一事。然则,她却遗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忘了自己是谁!
她想不起从前的她是什么个性!
米达夫皱着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她。他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柔顺的妻子。
他错了。
他强烈希望她回复到从前的那个巫靖雅。
对靖雅的这种情况,医生也只能建议他们制造相同的情境去唤起她的记忆,或者让她看一些她自己的书及杂志,以唤醒她潜意识里的个性。
当然,没有人会去勉强她。再怎么说,她能挽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生气了吗?”巫靖雅小心翼翼地曲膝跪在他的双腿之间,如惊弓之鸟般地望着他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我就穿,你不喜欢我穿,我就不要穿。”
随着她的贴近,米达夫有好几秒的时间说不出话来。抚摸着她的脸庞,想寻找她往日的神气,却在她依赖的目光中泄气地垂下了手。
以前的他绝对会反对她穿这种衣服,但是现在——他很矛盾。
“你可以自己决定。”他挤出一个微笑。
“我自己决定,你会喜欢吗?”她咬了下唇,很小女儿娇态地要求。
“你如果能自己决定,那我会更喜欢。”米达夫果决地说。
怎么会有人认为女人视男人如神只是件得意的事?在现代社会中,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对旁人简直是种沉重的负担!
“你不吻我吗?”巫靖雅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偎在他怀里。“我记得你喜欢吻我的。”
米达夫低头在她额心轻啄了下,爱怜地吻过她的脸庞,终至封住她的唇。
吻入了这些日子的心急与不舍,他狂乱地吸尝着她、探索着她,像是想以此确定她依然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