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印秋芙微笑,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很努力地思考,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决定选择心之所向,并且不悔。
“什么?”她的问题跟那句俚语有什么关系?
“那话的意思是说,旁人以为瞎子看不见,便不知身边发生的事,可事实上,瞎子的感觉比一般人灵敏,对很多事的感触,甚至比明眼人体察得更多。”也因为如此,她能尽抛外表的迷惑,直点心灵之选。
秦冰怔忡半晌,颤巍巍开口。“印小姐,你这话可有另一层涵义?”
但印秋芙已不肯再说了,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像是个看破人生的智者,拥有洞悉一切真相的明亮心眼。
秦冰只觉头皮发麻,难道她与匡云西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物了?一颗心凉飕飕的,她就知道跟错主子了,她就知道——
* * *
这一厢,大杂院里争执方休。
另一边,天雷帮里吵闹才起。
“你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事?”穆公子大声吼叫,而他对面,正版穆天云则垂头丧气地乖乖听训。
“早叫你别跟郑家、余家、杨家那群混蛋在一起,你就是不听,说什么大家都是好朋友,结果呢?没事时巴着你吃喝玩乐,有事时就丢着你不管,这算什么朋友?”火到最高点,穆公子都快爆炸了。
而穆天云也只敢小小声吐出一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生死关头,谁都害怕,他们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狡辩?”穆公子火冒三千丈。“瞧瞧你们干了什么?调戏印秋芙,你晓不晓得印秋芙是谁?”
穆天云呆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开口。“这么说来,那位姑娘真是秋妹喽?”
“你自己的妻子,你都不认识吗?”
穆天云吓得倒退一步。“十多年不见了,怎么认得出嘛!”
“不管认不认得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就是不对,爹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天雷帮的帮规是如何写的?仗武欺凌弱小,当判三刀六眼之刑。你都忘了吗?”
“没忘啊!我们只是……跟她玩玩嘛!”这话连穆天云说来都觉心虚,但他实在不想被判刑,只得睁眼说瞎话。
穆公子只觉一阵头昏眼花。他怎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偏偏天雷帮帮规开宗明义第一条就是——帮中火药秘方,传子传媳不传女。
没错,他……不,应该说是她才对。
她并非“穆天云”,她是穆天娇,正牌穆天云的姊姊。
上一任当家去世前,曾下令传位穆天云。但穆天云个性优柔寡断又吃不得苦,爹亲活着时,有爹压着,他还肯稍微用心做做戏,以安慰两位老人家望子成龙的心。
然而当穆老爷子去世,穆天云立刻如飞出笼的小鸟,天南地北逍遥快活去也,又哪管家业是否有人继承?
穆天娇没办法,只得乔装弟弟,撑起天雷帮门面。也因为如此,外人并不晓得天雷帮里还有一位大小姐。
而后,她担子一扛三年,始终相安无事,直到半年前,穆天云的未婚妻印秋芙突然寻上门来。
这婚姻大事可开不得玩笑,无法任由两姊弟假凤代虚凰去娶亲。
但当时穆天云又不知野到哪儿去了,穆天娇只得一面拖延时间,一面派人寻找穆天云回家收拾善后。
结果费了大半年将人找回,千叮万嘱交代他去接人,也联络好印家了,穆天云却在中途落跑,并给了匡云西冒名顶替的机会,搭上印秋芙。
穆天娇要不是在家里左等右等,枯等了大半个月,不见弟弟、弟媳进门而派人追查,也不会发现这桩乌龙事,更不知她一番心血又被弟弟糟蹋了。
她怒气冲冲。“印秋芙身旁的男人,你看到了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穆天云很快乐地摇头。“他是谁?武功好厉害。”
穆天娇差点一剑砍过去,想剖开他的脑子瞧瞧里头装的到底是稻草,还是豆腐渣儿?“他姓匡,匡云西,西荻国三皇子,我这样说,你总该懂了吧?”
“原采他的身世这么尊贵。”穆天云有些沮丧,他本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面对匡云西更显自卑。“可既然他如此了不起,想爱什么女人没有,又为何要骗我的秋妹?”
穆天娇脑门一阵发烫。“你猪脑袋啊?想想印秋芙的身分,天雷帮未来的帮主夫人,单凭这点,她的身价就值百万两了,哪个男人不心动?”
穆天云眨眨眼,一脸疑惑。很遗憾,他还是不懂。
穆天娇倒退三大步,扶住墙面,弟弟无可救药的愚蠢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她快疯了。
“我问你,天雷帮帮规开宗明义第一条是什么?”
“帮中火药秘方,传子、传媳、不传女。”这个他就懂了,毕竟打识字起就被老爹拿着藤条逼着背了几百遍。
“没错。而这个传承的秘方呢,就在那对祖传玉佩上。”
“我们家有这种东西吗?”
“你随身携带的那块龙佩不就是?”
“它只有一只,哪儿来的成对?”
人笨也就算了,还特爱顶嘴,穆天娇真想一棍打晕他。
“你的媳妇儿呢?当年爹爹向印家提亲时,不是赠了块凤佩给印秋芙当信物?龙凤玉佩就是我们天雷帮一脉相承的命根子。”她吼道。
“原来这块龙佩还有这等妙用。”他终于听懂了。
穆天娇真可怜她那对痴心父母,费这么大功夫到底教出了怎样的蠢蛋?
“总之,你的龙佩和印秋芙身上的凤佩,关系着天雷帮的命脉,你无论如何要娶印秋芙,让那块凤佩回归穆家,否则麻烦就大了。”
“可秋妹会喜欢我、嫁给我吗?”
“烈女不侍二夫。她与你早有婚约,岂能不嫁?就算她要毁婚另嫁,也该归还当初订下婚盟时所收下之全部物件。”穆天娇说完,看着穆天云,毕竟媳妇是他自己的,要与不要都得由他决定。
谁知穆天云却很天真地笑道:“那就有劳大姊了。”
“我?”穆天娇指着自己的鼻子,呆了。
“嗯。”穆天云用力点头。“这事由大姊全权作主。”
穆天娇全身发抖,她……她又要气爆了。
“穆天云,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自己做一次决定吗?”
“可婚姻大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爹娘已不在,长姊如母,由你负责,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穆天娇狠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爹娘在世时,一心一意希望唯一的儿子继承家业、发扬光大;可瞧穆天云这副德行,他能干什么?他甚至也没心去努力,天雷帮交到他手上,怕用不着几年就垮成废墟了。
帮规第一条:传子、传媳、不传女。到底对不对?
倘若这个儿子压根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规矩还是不可变吗?
爹娘去世后的这三年,天雷帮要没她撑着,早垮了;但不管她如何努力,这份成果都由不得她来尝,有福享的是穆天云。
不公平啊!她多年来的奔波操劳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七章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匡云西而言,它比三十年更漫长难熬。
因为偷带印秋芙出门,导致她受伤而回,他被罚三日不准见她。
初始,他还想,反正他得为她运功逼毒,总是见得到的。
怎知大杂院诸人防他若防贼,每一运功完毕,他们就手脚棍棒齐来将他赶出房间,硬是不准他见她一面。
这还有没有天理?他可是她的未婚夫……好吧!冒牌的,但他们两情相悦啊!
他发火,却还是拚命忍耐,他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了不起等夜半三更、众人皆眠后,他再悄悄摸进她房里,照样能与她耳鬓厮磨、气息交缠个痛快。
他一点也不担心那劳什子烂惩罚,真的。
只不过他忘了一件事。秦冰跟随他多年,旁的没学到,却把一副天真脾性磨得精悍冷厉,而且,秦冰对他的个性知之甚详。
因此她干了件了不起的事——白夜随侍印秋芙身侧,连吃饭、上茅厕都不曾稍离,害他整整三日别说与印秋芙谈情说爱了,连问声好都难。
太过分了,他们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罪人!”这是当时众人给他的答案。
可怜的匡云西面临千夫所指的窘况,只得哀怨地认罪,摸摸鼻子、乖乖接受处罚。
只是见不着她的日子好烦闷,他干脆上街打零工,仗着一身高强武艺,保了趟短程镖,银子入袋,他终于有钱买下日前在街上所见,那块银光闪烁的貂皮了。
今天刑期届满,他很快乐地着新买的礼物会佳人去也。
“芙妹。”那声音还会飘呢!“啊?”他在印秋芙房里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穆天云。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这两个男人间还夹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那情况可就更精采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