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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说,把发票放进口袋里。

  “四点差十分,我穿过卡鲁赛尔拱顶狭廊。

  “在副官室,我碰见了巴克西奥奇。

  “‘皇帝感冒了,’他对我说,‘他在卧室里。他命令,你一到就带你去。来吧。’

  “陛下穿着长袖外套和哥萨克长裤,在窗前出神。在微温的细雨中,杜伊勒里宫闪闪发亮,淡绿色林木如波浪般起伏。

  “‘啊!你来了,’拿破仑说,‘呶,抽烟吧。似乎是你们,你和格拉蒙—卡德鲁斯昨晚在花堡又胡闹了。’

  “我满意地微微一笑。

  “‘怎么,陛下已经知道……’

  “‘我知道,我影影绰绰地知道。’

  “‘陛下知道格拉蒙—加德鲁斯的妙语吗?’

  “‘不知道,你要对我说的。’

  “‘是这样。我们是五、六个人,我,维耶尔—卡加太尔,格拉蒙,佩尔西尼①……

  “‘佩尔西尼。’皇帝说,‘在全巴黎那样讲他的妻子之后,他不该再和格拉蒙在一起招摇。’

  “‘正是,陛下。佩尔西尼太激动了,应该相信。他跟我们说开了公爵夫夫人的行为给他带来的烦恼,’

  “‘这个费亚兰缺点心眼儿,’皇帝喃喃地说。

  “‘正是,陛下。那么,陛下知道格拉蒙对他说的什么吗?’

  “‘什么?’

  “他对他说:‘公爵先生,我禁止您在我面前说我的情妇的坏话。’

  “‘格拉蒙过分了,’拿破仑茫然地微笑着说。

  “‘我们也都这样觉得,陛下,包括维耶尔—卡斯太尔,不过他可是心花怒放。‘

  “‘说到这儿,’皇帝沉默了片刻说,‘我忘了问问你比埃罗斯基伯爵夫人怎么样。’

  “‘她很好,陛下。谢谢陛下。’

  “‘克莱芒蒂娜呢?总是那么昕话吗?’

  ①法国政治家,公爵,绰号费亚兰(1808—1872)。

  “‘总是,陛下。但是……’

  “‘好象巴罗什先生①爱她爱得发疯。’

  “‘我很荣幸,陛下。但是这种荣幸变得太昂贵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早晨收到的发票,在皇帝眼前排开来。

  “他茫然地微笑着看了看。

  “‘算了,算了。就这么一些。我来想办法,再说我还要请你帮忙哩。’

  “‘我完全听用于陛下。’

  “他摇了摇铃。

  “‘请莫卡尔先生来。’

  “‘我感冒了,’他补充说,‘莫卡尔把事情讲给你听。’

  “皇帝的私人秘书进来了。

  “‘这是比埃罗斯基,莫卡尔,’拿破仑说,您知道我需要他做什么。讲给他听吧。’

  “他开始在玻璃上弹着,雨点正猛烈地敲打着。

  “‘亲爱的伯爵,’莫卡尔坐下,说道,‘这很简单。您不会没听说过一位年轻的天才探险家,亨利·杜维里埃先生吧。’

  “我摇了摇头,对这个开场白感到惊讶。

  “‘杜维里埃先生在南阿尔及利亚和撒哈拉进行了一次极其大胆的旅行之后,’莫卡尔继续说,‘回到了巴黎。维维安·德·圣—马丹先生,我这几天见到他,对我说,地理学会打算就此举颁发给他金质大奖章。在旅行中,杜维里埃先生与图阿雷格人的首领们建立了联系,这个民族一直抗拒着陛下的军队的影响。’

  ①法国政治家,律师(1802—1870)。

  “我看了看皇帝;我的惊异使他笑起来了。

  “‘听吧。’他说。

  “‘杜维里埃先生使得这些首领的一个代表团来巴黎向陛下表示敬意。’莫卡尔继续说。‘这次访问可以产生重要的结果,殖民部长阁下希望签定一个对我国国民有特殊好处的贸易协定。代表团有五人组成,其中有奥特赫曼酋长,是阿杰尔联盟的素丹,他们将于明天早晨到达里昂站①。杜维里埃先生在那儿迎候。但是皇帝想……’

  “‘我想,’拿破仑说,我的惊异使他极为高兴,‘我的一名侍从去迎接这些穆斯林显贵是很得体的。这就是为什么你到了这里,我可怜的比埃罗斯基。别害怕,’他笑得更厉害了。‘你跟杜维里埃先生在一起、你只负责接待的社交部分:陪同这些伊玛目②参加我明天在杜伊勒里宫为他们举行的午宴。然后,晚上,鉴于他们的宗教是很敏感的,你要设法谨慎地让他们领略一番巴黎文明,不要过分,别忘了他们在撒哈拉是一些教会显贵。这方面,我相信你的手段,赋与你全权……莫卡尔!’

  “‘陛下?’

  “‘您去让外交部出一半,殖民部出一半,付给比埃罗斯基伯爵接待图阿雷格代表团必要的经费。我想开始先给十万法郎吧……伯爵是否要超过这个数目,只须告诉您即可。’

  ①巴黎的一个火车站名。

  ②某些伊斯兰国家元首或伊斯兰教教长的称呼。

  “克莱芒蒂娜住在博卡多尔街的一幢摩尔式的小屋里那是我从莱塞普先生手里为她买的。我去的的候,她正躺在床上。她一见我,就泪如雨下。

  “‘我们真是疯子,’她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们干了些什么呀!’

  “‘克莱芒蒂娜,别这样!’

  “‘我们干了些什么呀!我们干了些什么呀!’她还在说,‘他的浓密的黑发贴着我,他的散发着拿侬香水味儿的温暖肉体挨着我’。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她贴着我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不,’我呆了,‘你有把握吗?’

  “‘是的,我有把握!’

  “我吓呆了。

  “‘这好象并不使你高兴,’她尖刻地说。

  “‘我没这样说,克莱芒蒂娜,反正……我很高兴,我向你保证。’

  “‘给我证明:明天我们一起过一天。’

  “‘明天,’我跳了起来,‘不行!’

  “‘为什么?’她起了疑心。

  “‘因为明天,我得领着图阿雷格代表团在巴黎……皇帝的命令。’

  “‘又欢什么牛?’克莱芒蒂娜说。

  “我承认再也没有比真理更象谎言的了。

  “我好歹地把莫卡尔说的话又向克莱芒蒂娜重复了一遍。她听着,那神气意味着:别给我去干!

  “最后,我生气了,大发雷霆。

  “你只要去看看。明天晚上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我邀请你。’

  “‘我肯定去。’她仪态高贵地说。

  “我承认,我那时不冷静。可那又是怎样的一天啊。一觉醒来就是四万法郎的帐单。第二天在城里陪野蛮人的苦差。更有甚者,宣布就要不正常地当父亲……

  “‘无论如何,我回家时想,’这是皇帝的命令。他要我让这些图阿雷格人领略一番巴黎文明。克莱芒蒂娜在社交界风头正盛,眼下,不该惹恼她。我去向巴黎咖啡馆为明晚订个房间,告诉格拉蒙—卡德鲁斯和维耶尔—卡斯太尔带上他们的疯狂的情妇。看看这些沙漠的孩子们在这个小聚会中如何动作,这还是满有高卢味儿的。’

  “马赛的火车十点二十分到。在站台上,我找到了杜维里埃先生,一个和善的、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蓝眼睛。留着一撮金色的山羊胡子。图阿雷格人一下火车就投入了他的怀抱。在那老远老远的地方,他跟他们在帐篷里共同生活了两年。他把我介绍给团长奥特赫曼首长和其他四个人,他们都是俊美的男子汉,穿着蓝布衣,戴着红皮护身符。幸亏这些人说一种萨比尔语①,方便得很。

  “为提醒起见,我只提一提杜伊勒里官的午宴,晚上在博物馆、市政厅、王家印刷厂的参观。每一次,图阿雷格人都在留言簿上留下了他们的名字。如此这般,无休无止。为了给你一个概念,请看奥特赫曼酋长一个人的全名:奥特赫曼—本—艾尔—哈吉—艾尔—贝克里—本—艾尔—哈吉—艾尔—法齐—本—穆罕默德—布亚—本—西—阿赫麦德—艾斯—苏基—本—马哈茂德。

  “而这样的名字有五个!

  “但是,我的情绪一直很好,因为在大街上,在各个地方,我们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六点半在巴黎咖啡馆,气氛达到了狂热的程度。代表们都醉意朦胧,拥抱着我。好拿破仑,好欧仁尼,好卡西米尔,好罗米人。格拉蒙—卡德鲁斯、维耶尔—卡斯太尔已经和“疯狂剧院”来的阿娜·格里玛尔蒂以及奥尔当斯·施奈德一起进入了8号厅,她们两个都美得惊人。但是,当我亲爱的克莱芒蒂娜进来的时候,优胜就属于她了。你得知道她穿的是什么,白罗纱长袍,中国蓝塔拉贝布裙,褶子上面还有罗纱褶子和皱泡饰带。罗纱裙的两边都用插有玫瑰色牵牛花的绿叶花环吊起来。她就象一顶圆形的华盖,从前面和两侧都能看见她的塔拉丹布裙。花环一直到腰带,两条花带的中间,还缀有末端长长的玫瑰色缎结。尖口的胸衣上饰有罗纱褶裥.配上带罗纱皱泡和花边的短披肩。帽子呢,乌黑的头发上是一顶冠冕式花冠,两条长长的叶带盘在头发上,垂在颈上。外衣呢,是一种斗篷,蓝色的开士米绣着金线,衬上白缎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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