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君霆听见她自言自语,但不清晰。
走回头站定在她面前。“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没事。哎呀,反正我知道,只是忘了而已。”真烦,这种被人拦在门外不让进的丢脸事哪能提啊。“你希望我送你礼物吗?”
“你已经送了,两巴掌和两个不成气候的地痞。”净是麻烦。
“我又没有很用力。”会痛才有鬼。
“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在反省。”
“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是你说得太过份我才会动手打你。”不过在大街上这样,的确让他很没面子,有点小后悔。“你生气?”
“废话。”
“好吧,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我照办就是。”
“晚上出席我的生日派对。”
“咦?”
“在雷家,男孩到十六岁就是成人,往后要当作大人看待,甚至进公司见习,今天算是我的成年礼,我要你参加。”
“免了吧!”多年前的难堪记忆回笼,吓得她退避三舍。“不要,打死我都不要。”被赶的滋味很难受哩。
“理由。”
“我──会怯场。”
“这世上找不到比你更厚脸皮的人。”
她瞪他。“我没兴趣。”
“出席派对要什么兴趣?”不过是场聚会。
“那──”
“不是真正的理由说服不了我。你的谎话说得别脚,骗小孩子可以,要想骗我还要再练几年。”
“我讨厌你的少年老成。”
“这已不是第一次听说。”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我不习惯。”这是实话之一。“反正,我坚决不参加。”
“就算绝交?”
“你、你小孩子啊!说绝交就绝交。”
“过今天才满十六,连法定年龄都不到。”
气死人的超龄发言。“随你便。”
可恶!鼻头酸热酸热的。
为什么要因为他这句绝交难过?不过就是少一个朋友而已,她在难过什么?
但──她就是难过啊!难过得不得了!
他应该知道她有多看重朋友,却拿这点来逼她,可恶透顶!
如果后悔是这种气恼自己的感觉,那么他的确尝到了──在看见她发红的鼻尖、听见细微的一声抽噎之后。
“别走。”将欲离的她拉回身前。“不想来就算了,我不是那么在乎。”违心论说得有多勉强,他心知肚明。
他当然想她在场,再怎么冷静自制,今天之于他而言是特别的日子,怎么会不希望她在场?
而她,会扯这么多谎来塘塞拒绝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不说也无妨,夏依会告诉他的。
“骗人,你刚说要绝交。”控诉的声音好委屈。
“我是气话。”
“这种话很伤人。”
“我向你道歉,真心的。”他从不低头,她又破了他的例。
抽抽鼻。“我接受,但是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了。”难受的心还微疼著,悸动著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痛。
真怪,朋友会随著年纪增长、环境的分离失去或新增,这是不变的道理;她一直看得开,为什么今天却不?
不懂,这样好怪。
“我不会再说这种话,绝对不会。”
她点头。“其实我也该跟你道歉。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但一直没有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现在补说可以吗?生日快乐。”
“我要求一份礼物。”
“我已经送你啦,两个巴掌跟两个坏蛋。”她回敬他。看见他皱眉的小老头表情,忍不住哧笑出声:“开玩笑的啦,说吧,想要什么礼物?但是要先说好哦,你得等一段时间,我最近打工的钱全拿来买依依的礼物了。”
“不用花钱。”
“咦?”
两手悄悄扣在她身后形成一个圆。“我只要一个吻跟一个承诺。”
危机感倏地浮上心头,陆云侬退步,腰背贴到勾合的双手。“雷、雷君霆?”
阴影背著阳光罩上她的脸,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云侬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长得比自己还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比她高了。
一百七十五、六?还是──接著压下的微热搅乱她的思绪。
生涩的吻落在额心、鼻尖、左颊上的伤、两边唇角,却略过真正象征亲密的唇瓣。
还没得到她的准允,这两片唇瓣还不属于他,这点尊重他还是有,虽然早晚这都会是他的。
“别再让任何人碰你,这是我的权利。”他说,认真且比平常更严肃。“保管它,直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我会向你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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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好像是──他送她回来的。
那是在作梦吧?关于他要求的生日礼物。
看著镜中的自己,陆云侬下意识摸摸左颊,缝线过后的痕迹虽然会随时间平复,还是会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伤乍看就能见,不是不明显啊。
是不是因为这样,当年十二岁的他很认真地允诺被自己归类为笑话的嫁娶?
是不是因为这样,十五──不,应该是十六岁了的他才会说出那种话?
“什么时候我家小妹学会坐在镜子前面顾影自怜了?”不请自入,陆云妮笑看小妹发愣的脸。“你晚餐吃得不多,发生什么事?”
好过份!“怎么可以用我吃饭的量定论我的情绪。”
“谁教你只要心情不好,吃的量就少。”揉乱又剪短的发。“跟送你回来的雷君霆有关?”
“姊还记得他?”
“印象深刻。那年你出院之后,他来过我们家,被爸挡在门外不给进,也不准我们告诉你。”
“真的吗?”那不是跟她在他十三岁生日时被挡在外头一样?
“我骗你做啥?”
“他没说。”
“我想他是觉得这种事很丢脸。”那孩子看起来就是心高气傲,隔几年再见,更孤傲了。“就像你那年冲回家抱著我哭一样。”
“这么丢脸的事,姊干嘛记得这么清楚。”讨厌。
“能让我们小妹哭成泪人儿的人不简单,也是从那时开始,二哥对雷家就很感冒,比爸还严重。”
“雷君霆是说真的。”叹口气,半张脸趴在梳妆台,有气无力将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姊,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嗯,他以前说过要娶你不是吗?”
“这你也记得?”可怕的姊姊,记忆力好得吓人。
“他看起来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就是这样才让人害怕。他才十六岁耶。”十八岁的她都还没有这个道行,确立自己未来的人生,十六岁的他怎么能说出那么决断的话。
好像……非她不娶似的。“他怎么可以确定我就是──不对,他是在意这个。”
点点左颊,一定因为这个没错。
“你的伤?”陆云妮并不这么认为。“我想在雷家人的字典里没有‘以身相许’这四个字。”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理由。”他的要求太突然,简直没有道理。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她脸上的伤。“我并不在乎脸上的伤,真不懂他在意个什么劲,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傻小妹,我还是老话一句,他喜欢你的可能性颇高,你最好认真看待这件事,扪心想想自己对他抱持什么心态。”
“他比我小。”
“年龄不是问题,你担心被人笑说老牛吃嫩草?”
“我还不想谈恋爱。我想像大哥一样,先四处旅行走走看看。”一直向往大哥的自由自在,像个吉普赛人,有流浪的潇洒帅气。“我连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想嫁娶的问题?这问题对我来说太早了,而且──可恶,他怎么可以说得那么笃定?”
“你得问他。”她帮不了忙。“小妹,你真的很烦恼。”
“当然。突然提出近似告白的要求,怎么可能不心慌意乱?”
“这学期刚开始你也被几个男孩子追著跑,怎不见你像现在这么慌张?”
“我──”哑口无言。
陆云妮的话点醒了她。
同样是追求,只有雷君霆让她不知所措,整颗脑袋乱成一团。
为什么呢?嗯……啊!“姊,我会慌是难免的。你想想,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换作是你,突然被弟弟告白也会心乱如麻对不?”
哈!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豁然开朗,陆云侬突然觉得肚子饿。“姊,冰箱还有没有东西可以吃?我有点饿。”
“天……”陆云妮觉得头疼。
小妹迟钝如斯,令她汗颜。“你长得像妈,脑袋却像爸。”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什么意思?”好像被贬了?
“没什么。”
她有预感,雷君霆不会轻易罢手,而她的迟钝小妹很难不入瓮。
懒得说,静作壁上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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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又是毕业的时节。各位同学,还记得你们刚入学时的青涩模样吗?身为校长的我,看著你们慢慢成长,茁壮,从树苗长成大树……”
礼堂舞台上,圣罗高中的校长叽哩呱啦背诵请人捉刀的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