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觋这些话似是有感而发,又似是预言。二十多年前,鬼堂暗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倾城灾厄中降生,又多次逃过劫难,守护的黑煞气甚强。二十多年来,候星气显示,北官的黑煞云气越拢越厚,逐渐有倾移威胁到中垣紫微咱帝气迹象。不过,中垣紫微新生的一股柔亮澄气,足以和鬼堂暗的黑煞气相抗衡,黑煞气的威胁受到阻碍。问题就出在斗牛间那股奇异的紫气--黑煞与澄两股气的消长.就视那股紫气而定了。
但,那股紫气究竟代表了甚麽?他百思不解。
“国师,你在担心鬼暗那小子可能对我们的威胁,是吗?”殷妲说:“这件事我会小心处理,若不除去鬼暗,我终究不能放心。”
“不只是王妃你不安心,我也不能放心。”巫觋负手踱步到窗边,临窗而立。北官中那股黑煞气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消除的,它却越生越茁壮。二十多年来他没能将它净除,只怕那股黑煞气将反噬吞他。
“是啊!”殷妲声音急躁起来。“当年,好不容易,我得你的帮助,才能除去黑堂院侧妃,夺得这正妃之位。偏偏鬼暗那小子大难不死,反过来威胁我们。而九垓贪恋权位,迟迟不肯将共主之位传给信,如今又有鬼暗的威胁--国师,你好歹想个办法,让九垓退位。否则,我怕这样下去,情况将对我们甚为不利!”
“怎么说?”
“是这样的,国师,我想你也知道,九垓新宠达己那个妖女,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我得到消息,达己那妖女居然怂恿九垓让鬼暗长留在殷方,并为他选位妃子,大有笼略鬼暗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九垓内心其实一直对鬼暗有所畏惧,他怕鬼暗抢夺了他的地位;当年杀鬼暗不死,使索性将他放逐到北邑。现在鬼暗回来了,更有威胁到他地位的可能,他或许会因为害怕,反而听达己的话,笼络讨好鬼暗也说不定。”
“真有此事?”
殷妲点头。一口气说出她的担忧後,顺了口气,接著又说:“所以当务之急,我们一边想办法逼九垓退位,一边尽早除掉鬼暗那个心腹之患。”
“不急。”国师巫觋摇头。他忌讳斗牛之间出现的那道莫名紫气,在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不宜轻举妄动。“黑王既离开了北邑来到殷方,犹如龙陷浅滩,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中,我们按照计划在‘龙雨祭’当日行事即可。至於要共主退位嘛……”
“这件事绝对不能耽搁。”殷妲立即接口,态度很坚持。“如果九垓听了达己那个妖女的蛊惑,引狠入室,那一切就完了,我多年的苦心只怕付诸流水。国师,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达己是吗?巫觋沉吟不语。靛堂院侧妃达己……靛堂院……啊!会和那道忽然出现的紫气有关吗?
“国师?”殷妲等不到回答,显得有些急躁。
巫觋比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沉吟了一会,才抬头说:“不瞒你说.王妃,据我观测,在北宜玄武七宿斗牛之间,有一奇异明亮的紫气,颇有威胁中垣紫微天官帝气的可能。澄王的澄气和黑王的黑煞气之间的消长,就端看这股紫气而定。这股紫气出现太诡异,我怀疑--”
“啊!会是达己那妖女吗?我们该怎麽办?”殷妲听得又惊又急。
“别急,还不确定。但依我看,不像是她。靛堂院侧妃并没有那等气候。”
殷妲安心下来。“我谅达己那妖女也没有那等能耐。”顿一下,接着说:“那麽,国师,我们现在该怎麽办?信的事……”
“你打算怎麽办呢?王妃?”巫觋反问。
殷妲想了想,考虑了一会,斟酌说:“不如,我们就利用这股异象,逼九垓退位。你觉得如何,国师?”
“你是说……”巫觋转转眼珠子,揣测她的意思。
“嗯,没错!”殷妲用力点头,进一步说:“九垓贪生怕死,又贪恋权位,利用天象异变,让他也不得不妥协。先想办法让信与香香成婚,得到‘神巫女’拥有的护国神权,这样一来,就掌有了一半的殷方。”
“原来这件事王妃你老早就计划好了!”巫觋阴阴地笑了笑。
殷妲也阴柔地微微一笑。说:“这件事利害相关,我当然必须未雨绸缪。我之所以会要国师亲自指定香香为侍奉神殿的神巫女,当然也是因为以神巫女的护国神权能拥有一半的殷方,和共主平起平坐;得到了神巫女,就等於得到了一半的殷方。当年黑堂院侧妃就是拥有护国神权的神巫女,九垓就是因为立她为侧妃,才得到整个殷方。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信与香香成婚。”
巫觋嘿嘿笑两声。说:“王妃果然不同於一般凡俗之辈。我费尽心力相助你达到你的目的,也算不枉费了。”
“这件事,还要请国师多费心,多仰仗你了!”
“嘿嘿,好说。那麽,就照王妃的意思去做吧!”
殷妲点点头,笑容一敛,露出狰狞的煞气。
“那就照计划进行。共主那里,请国师想办法;至於鬼暗,在祭典时,利用修和齐杀了他--”声音猛然顿住,眼露凶光,回头高声叫喊起来:“甚麽人?出来!”
殿外慢慢走进来一个奴态佝偻的人影。
“是你!温桂!鬼鬼祟祟的做甚麽!”殷妲脸色缓下来,但语气仍显得很严厉。
“小的不敢。”温桂腰弯得不能再低,头也不敢抬。“共主要小的请正妃和国师到‘赤殿’。”
“有甚麽事吗?”
“小的不清楚。”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殷妲摆个手,打发温桂离开。忽然又想起甚麽似,叫住他,说:“等等,温桂--”
温桂低著腰,谄媚的堆著笑。“正妃还有甚麽吩咐?”
“少跟我嘻皮笑脸。”殷妲斥他一眼。说:“刚刚我和国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没有,小的发誓,绝对没有!温桂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听正妃和国师的谈话!”
“没有最好。我问你,鬼暗最近可有甚么行动?”
温桂摇头。说:“黑王每天和煌将军四处漫游,似乎无所事事。我特别留了意,也没见有甚麽不寻常的地方,看不出他有甚麽意图。”
“张大眼睛再给我仔细盯著!鬼暗若有甚麽举动,立刻向我报告。明白吗?”
“是的,正妃。”温桂弯著腰,一个命令,一个反应。突然想起甚麽,告密似的蹑手蹑脚,向前靠近了步,说:“有一件事,要向正妃报告。我们派在黑王院里的人,几乎全被煌将军察觉收拾掉了。还有.那些企图闯进堂院的人,有一大半的人都被杀了--”
“这我知道!”殷妲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诰。说:“还有别的消息吗?我派你去监视鬼暗,就是要你牢牢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甚么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报告。”
“是的。有一件事,黑王似乎很迷恋芹嫿,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芹嫿侍候。”
“是吗?”这倒是消息。殷妲和国师交换一眼,转头命令说:“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通知芹嫿,说我有事问她,叫她来见我。”
温桂恭敬的答应一声,弯著腰慢慢退出殿外。
殷妲白修修的脸,凝起一股畅意的笑容,得意说:“鬼暗到底也跟平常的男子没两样,过不了美人关。”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巫觋多怀疑,事事仔细。“这也许只是黑主的一种障眼法和手段也说不定。”
“也许吧。但他夜夜要芹嫿侍候,终归是事实。我们或许不必等到‘龙雨祭’……”
“你是说……”
巫觋眼白多於瞳仁的灰眼珠阴险的一转。殷妲噙著笑,流动的眼波显得诡谲多计算。
“我们可以利用芹嫿,她是一颗好棋子……”
笑声低低抑抑,慢慢休止,突地又高扬起来,和殿外枭鸟的啼声相应和。
+++++++++++++++++++++++++++++++++++++++++++
“流火,我要你办的事,结果怎麽样了?”
站立在高耸的赤堂院殿前,鬼堂暗挺直的身影承天立地,脸上的表情因为阳光的时隐时现,而显得阴暗不定。
赤当院与澄堂院连成一气,气势恢宏辽阔,结构却曲折严密,贸然闯入;很有迷失的可能。站在高耸的正殿前,放眼望去,苍翠的山林历历在目,整个殷大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堂院两侧挟置了宏伟双阁,与正殿之间各筑承了一条飞廊衔翼;殿基南前则筑行三条凌坡的龙尾道,侧护青石栏杆。殿墙绘有绚丽画饰,地面铺著花纹方砖;殿顶琉璃在金光下熠熠生辉。由殿下仰望,整个堂院彷佛矗立在天上云间。
“暗王,”煌流火说:“据我所知,那姬宫艳确实是崔府的奴仆。崔大户是殷方数一数二的大地王,府中婢仆无数,姬宫艳是侍候三房的婢女。”